清山绿水,蓝天白云。
光锦绣如织如画,仿佛凝了一天一地的明媚云霞,灿烂繁盛到了极点。
山野间的朵,枝叶旖旎,舒展自然,连一茎野草蔓、藤萝片叶,都带着勃勃的生机,天地间无限自在,连偶尔吹过的风,都是甘甜而恣意的野气味。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连空气中都仿佛带着甜的气息。终于离开山庄。
送我出庄的马车驶了一个多时辰,不知过了多少个山岭,才把我在一条瀑布边放下,随即绝尘而去。
我扫视一下自己,为行路方便,换了男装,头上斜斜遮了个斗笠,挡住了我丑陋的脸。虽然长得丑不是我的错,但咱有自觉,不能影响市容。
瀑布如一条大白练,紧贴着岩石从高处流下,真个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望着水流沿着山涧,一路披荆斩棘,溅起碎玉般的浪,过没多远即没入岩下树中,又从不远处冒出头来,欢快地向前流淌。
只要顺着这条山涧一直走,就能到达山下的城镇。我不由想起那首歌,一路走,一路放声而唱。
唱山歌哎---,这边唱来那边和—哎--那边和
山歌好比江水哎----不怕山高弯又多---哎--弯又多
……
我的歌喉还是很不错的,歌声嘹亮清透,在山谷间隐隐回响。
“唱得真好!”从身后传来一个男清朗却又带有磁的声音。歌声曳然而止,我一惊,回头。
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青衣男子。长身玉立,普普通通的青布料子,却分毫不损他的气度神韵,反而衬得他更是儒雅出尘,黑发随意用一块青巾束在脑后,却有几缕不羁地拂到额前,只是,他的脸上,嘴唇以上的部分,全被一个银的面具罩着,只露出一双眸子。
我骇了一跳,这是萧桓吗?他怎么来了?然而,当我对上他的眼,我立即就推翻了先前的认识,这个人,不可能是萧桓!
我对上了一双含笑的、温润如墨玉的眼眸。萧桓的眼神从来是淡然迷离的,看不清其中有多少落寞,而眼前这个人,温润如玉,目光却似漫天满地洒落的阳光,人笼罩在其间,只觉遍身和煦温暖,陷于其中不想逃离。
还有,萧桓似乎偏爱白,相处的数月间,我从未见他穿过白以外的衣服,而面前这个人,却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青棉布料子。
见我发愣,那人嘴角不由微微往上一勾,厚薄适中的嘴唇,说不出的感迷人!想不到光凭一双眼与一张唇便可散发出无穷的魅力,真是颇得维纳斯断臂之真谛。
我一愣之后,迅速回神,空山寂寂,有个人聊聊天也是好的,不知他面具之后是怎样的一付容颜,是如萧桓般清俊绝世,抑或是丑陋不堪如我。
不一笑,对他点点头,“谢谢夸奖,在下随所至,放声而歌,倒叫公子见笑了!”
青衣人含笑看着我,“在下楚子齐,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我叫容玉。”换了男装,名字自然也要换一个。我轻咳一声,这名字初次使用,总有些不自然。
“不知容兄弟是否往风城去?”我怎么知道山下那个城镇叫什么。
“咳—咳,不知楚公子是要去往哪里?”我不答反问。
青衣人又是微微一笑,“叫我子齐便是。这条山道,只能通往山下的风城,不知容兄弟可否愿与子齐结伴而行?”原来如此!我求之不得。
“有子齐兄结伴而行,那再好不过了,还有,你直接叫我容玉就好了。”
多了个伴,路上颇不寂寞。反正是个陌生人,我毫不觉拘束,随唱几首歌,聊一聊天,子齐一直含着笑,和煦温暖地看着我。
“哎,走得累了,坐下歇歇吧。”我见路旁一棵大树下有块大石,看上去颇为干净,几步就跨了过去。
“嗖”一道寒光从我眼前闪过,我的头皮一阵发麻,“笃”一声,好象有利器钉进了前面的树干。
我定睛一看,全身上下顿时寒毛倒立。天哪!前面的树干上,赫然钉着一把闪光的短剑,而短剑下,正钉着一条乌黑发亮、儿臂般粗细的蛇。
短剑准准地钉进蛇的七寸,将它死死地钉在树干上。那条蛇的身子,正在不甘地、竭力地扭曲挣扎,而它的身子,离我不到一米。我几乎可以看见它那双丑陋的三角眼正死死地盯着我。
“啊!”我不由自主地惊叫起来,整个人向后一跳,却扑进一个温暖的怀里,是子齐!我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木头,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襟不放手。
突然一个温热柔软的身子扑进自己的怀中,一时间,子齐有些手足无措。感觉到怀中人儿的颤栗与惊悚,不由自主伸出双手去轻拍肩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话中似带有魔力一般,我终于平静下来,惊觉自己还紧抓着他的衣襟,赶紧放手,只见子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由微红了脸。
我自小怕极了这种滑腻腻、软塌塌的爬行动物,此时又事出突然,难免失态,为掩饰窘境,我伸手摸一摸额头,嘴里想解释几句。
我的斗笠,我的斗笠哪去了?
刚才惊惶失措中,斗笠早被甩落在一旁。我眼看他,我的这张脸,他一见之下,不会惊骇吗?
子齐已经上前取回短剑,在涧水中清洗干净,又插回腰间的剑鞘内,走了几步,回头看我,招呼道:“容玉,走吧。”神情语气平静得像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看见。
我跟上几步,终忍不住开口,“子齐,你看到我的样子,还要和我一起走吗?”先前的肯定又有些动摇,难道他早就熟识这张脸?
抑或是,他的脸比我的还要丑陋?
子齐停下来,银的面具下,墨玉般的眸子含着轻轻浅浅的笑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他的声音也如同天籁一般动听,“容玉对自己的容貌很是在意吗?”
废话!世间哪个子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可是,我现在是男装。我朝他苦笑一下,“当然在意!”脑中浮现出那张清俊绝世的面庞,“虽说只是具皮囊而已,死了就换,但总不愿影响市容,惊吓百姓!”
天知道爹娘为什么一定要我遮掩本来的容颜,但自见他们惨死后,我隐隐地,更是不敢,轻易地露出自己原来的面貌。
子齐唇角的笑容更深了,为我正了正斗笠,轻携了我的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