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我当年怎么会作出那样的选择，若生命能够再来一次，我宁愿选择和小白在一起，陪她在漫天飞舞的樱花中舞剑，我也会用全部的生命来爱她。
但是，人生总是会有许多无奈。
即便我明白那种失去爱人刻骨铭心的痛，但我作为父亲，却不得不一遍遍地劝说自己的儿子凌宇，希望他能够忘记清儿，能够与慕容家的婉儿成亲。可我的儿子似乎比我更有骨气，任凭我怎么说，他依然对清儿念念不忘，对身边的任何女人从不多看一眼，即便是等了他多年的慕容婉儿。
有时，看着他落寞的神情，我的心也不由得痛起来。明知道，感情的事不可以勉强，我有时也会暗地咒骂起白若冰来，他若是不出现，凌宇是不会变成这样的。
好在凌霄早已娶妻，并为彩云山庄生下了继承人。
我就不再勉强凌宇娶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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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江湖上传言，白若冰与清儿的儿子白凉秋已经长大成人，并出现于江湖。
我有一种预感，他一定会来彩云山庄。
果然，三个月前在贵兴楼，他叫漠北五熊传话给我，说是最近几天会来拜访我。
我自认为问心无愧，但当我得知他是近几年来江湖中最有名的杀手白衣公子之中的一员的时候，我还是有些不安。白衣公子素来以冷血著称，虽然近些年来，我不大过问江湖之事，但是在二十多年前，我曾经与白衣公子的主人杀手一枝梅交过手，虽然当时我打败了他，但是直到现在，我仍然忘不了他那些霸道狠毒的招式。
白凉秋如果在他身边长大，会有一颗善良仁慈的心吗？
如果，他把他爹娘的死归咎于我，即便要我的命，我亦无话可说。但是，我的家人们都是无辜的，他会放过他们吗？
这几个月，我一直在不安中度过，关于白凉秋的血腥事件一件接着一件传到我的耳中，我知道，彩云山庄不久将面临一场腥风血雨。好在我已经对我的两个孙儿天佐和天佑有了安排，如果真有什么意外，路家的血脉也不会就此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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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天边的浮云，回想着我的一生。
环视整个彩云山庄，我的心却骄傲不起来，为了它，我失去了生命中挚爱的女人；为了它，我目睹了人间最惨烈的一幕而无动于衷；为了它，我的身心日夜在愧疚痛苦中煎熬……
我不是贪恋荣华富贵，但却逃不开世俗的一切，我是属于彩云山庄的，这就是我的命！
我叹了口气，踏出了房门，管家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或许是看我想得入神，不敢打搅吧！
“什么事啊？”我的声音比我想象中苍老得多。
“老爷，外面又来了些江湖朋友，大庄主叫我来请您过去！”管家的态度很恭敬，令我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
“知道了！你先忙你的去吧！我一会儿就过去！”我的话就是命令，神圣而不得违抗，这就是彩云山庄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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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为了宴请前来帮忙的江湖朋友们，我精心准备了丰盛的佳肴。
在座的都是武林人士，不拘小节。大家都开怀畅饮，言谈甚欢。但是，我虽然脸上带着笑，但是心里却极为不安。
凌宇走过来，说是身体不适，想先行离开。我看着他憔悴的面容，知道他也在为白凉秋的事发愁，我有些不忍，想安慰他几句，却被其他人给打断了。
凌宇孤独地离开，背影是那么的落寞。
我知道他的心也在挣扎着，就像我当初所面临的矛盾一样，情与义之间的选择，心就像被撕裂了一样……我的不安似乎感染了其他人，我尽力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但我感觉到，有种强烈的危机感正向我慢慢靠近。
果然，酒过三巡，家丁走进来，交给了我一封信。
我打开一看，心里不由一惊，竟是齐万里的字迹。
他说他已经送了一份寿礼给我，就放在我的书房里！我不知道这代表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他的消息。难道我们之间的恩怨他已经释然了吗？
于是我推说自己累了，回到了书房。
没想到，我一进门，就看见了桌上放着一把剑，一把我印象深刻的剑。那是小白的剑，剑身光滑而细腻，剑柄上刻着的“白”字清晰可见。那是多年以前的一天，小白在樱花烂漫的时节刻上的，而我当时还陪在她的身边。
我一遍遍地抚摸着这把剑，心里却在颤抖。
“老爷，外面有个黑衣人求见，他说有话对您说！只要您来过书房，就一定会见他！不知道……”家丁的话令我浑身一震，难道是齐万里来了？
“他大约多大年纪？”我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想也没想，“嗯，让他进来吧！”
我知道，来人一定与齐万里有着极深的渊源。
“路老爷子，”黑衣人大概三十来岁，言语上的礼貌掩饰不住他神情的冰冷，“不知我放在书房的礼物你看过了没有？我家主人还托我带给你一句话，让我在你见过礼物后告诉你！”
他家主人必是齐万里无疑。我知道，能自由进出我彩云山庄并对地形了如指掌的外人，只有齐万里，因为他当年为了帮助我逃离曾三度潜入彩云山庄，甚至还挖掘了一条密道通往城外。
“礼物我已经看过了！”我压抑住不安的心，装作很平静，“你家主人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路老爷子，我家主人让我告诉你的只有一句话：白若冰的爹姓路！”黑衣人往前走了几步，他的话声音不大，却犹如晴天霹雳，令我感觉天旋地转。
他姓路！竟然姓路！
除了白若冰是我儿子，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为什么？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怪不得……我终于读懂了小白眼里的伤痛，读懂了白若冰的怨恨与绝望，读懂了清儿苦涩的笑容，更读懂了自己罪孽的深重。
世间最悲痛的事莫过于此。
我老泪纵横，肆无忌惮，竟然当着黑衣人的面痛哭起来。
“你……”黑衣人似吃了一惊，或许，他不相信名扬武林的路老爷子竟会在人前痛哭吧！
我不想哭，但我却没办法不哭，因为除了权势与地位，我毕竟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这种血脉相连的痛触及了我心里最脆弱的一处。我愧疚，我的眼泪竟然迟了二十多年，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惨烈地死在自己面前。
“路老爷子，我主人还说，第二场轮回已经开始了，而且，还会继续下去，直到……路家的最后一滴血流光！”黑衣人的声音很平静，但却令我瘫倒在椅子上。
我明白齐万里的意思了，白凉秋也是我路家的孩子，他要让我们路家子孙自相残杀，令我们路家永无宁日。
好歹毒的阴谋！
我抚摸着小白的剑，心如刀割。
所有罪恶的根源都是缘于我当年的不负责任，我一直以为，彩云山庄是我的责任，毅然放弃了小白，殊不知她和孩子也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小白、齐万里之间的孽情竟转变成了如此大的仇恨，累及了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感到内疚和痛心。我对不起路家的列祖列宗、对不起爹娘、对不起小白和惨死的儿子，更对不起即将展开厮杀的路家子孙。
齐万里将这一切告知我，是因为知道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凭我的能力改变不了什么。的确，如果我将一切公布于众，彩云山庄的颜面会荡然无存，路家的每个人都将抬不起头来，我为彩云山庄付出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而且，白凉秋也不一定会相信我的话。可是，我不说出来，路家将会有更久远的灾难。
我很矛盾，内心备受煎熬。
黑衣人什么时候离开的，我竟然没有留意。但我却没心情去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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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岁月里，我从未想过要放弃彩云山庄，即便是最艰难的时候。
所以当年，我错失了小白。
时至今日，我依然对自己的执著无悔。
我打开窗子，外面月明风清，与白日相比，别有一番风情。
我承认，我是个懦弱自私的人，放不开的事情太多太多。权衡再三，我做出了选择：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彩云山庄的颜面。
所以，我必须舍弃我的孙儿白凉秋。
我知道，我做出的这个选择可能会令他像他爹一样惨死，但我没办法。
我闭上眼睛，仿佛看见小白那凄绝的眼神，“对不起，对不起……”我喃喃自语，“我这么做，全是为了彩云山庄……”
明天，我的孙儿白凉秋就会来找我了，可是我却没有脸面见他。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像他爹一样英俊洒脱，像他祖母那样善良博爱，我真想用手抚摸一下他的脸，拍拍他的肩膀，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我怕我会发疯似的将他搂在怀里，再也放不开。
那样，彩云山庄的一切就完了。
所以，我不能等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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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于两难中做了选择，却再也没有了活着的理由。我的儿孙因我的不负责任而惨死，我又怎会活得心安理得？
于是，我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子偿父债，天理何在？
那是我留给凌宇的，我没脸见他，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但我真希望凌宇能解开这字条的含义，得知这所有的秘密，若是可以，能够放过白凉秋一马。
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含笑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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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我抚摸着小白的剑，一遍又一遍。我的心里无比满足，就像当年陪着小白在漫天樱花下练剑时一般喜悦。最后，我闭上了眼睛，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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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还有来世，我要做一个平凡的人，耕种渔猎，用我的一切来守护我生命中的挚爱！在漫天飞舞的樱花下，我们踏歌而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