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回椅子,对着数十张兰字仰天长叹。若曦啊,若曦,上辈子到底哪里亏欠了你!不对,应该是伊兰上辈子欠你的,唉,我又欠了伊兰的……好吧,既然是赔给我的,我就收下。
胡乱卷起纸张,塞进衣箱。合上箱盖的一瞬间,又觉得不妥,翻出来,抚平了,整齐地埋在箱底,还是觉得不妥,拿出来放进去,放进去拿出来,反反复复数遍,仍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
这烫手的山药,难不成要我装裱了挂起来?蹲在椅子上,我煞是苦恼。
“没地儿搁,就撕了、烧了。”胤禛从身后探过手来,我本能地起身躲闪,一不小心踩翻了椅子,连磕带拌摔到在地——展展的一个平沙落雁式。
“你,你……”罪魁首倒摆出一副又气又好笑的模样,恨得我真想把他扁成一个包子,要是我能起来的话。被连拉带抱地搬上,呵着手肘,想想明天浑身的青紫盛况就自怜不已。见他木头桩子般立在前,没好气地要他留下兰字关门出去。
他听了,但没关门,唤了小红来帮我。不一会儿,小敏也来了。一进门便气鼓鼓地嚷嚷:“四爷也真是!刚好了半日,又欺负人!”知她是故意说给门外的那个人听,小红先抿嘴儿笑了。
“你又来做什么?我这儿不碍事的。”我还真是怕了她的舌头。
“看看你是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小敏戳着我的脑门,“你就不会护着点自个儿?咱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可也不能由着这些爷想怎么欺负便怎么欺负啊!”
小红笑道:“是自个儿踩空了。”
“接着点不会啊?长胳膊长腿的!”小敏飞快地朝门外扫了一眼,却是胤祥咳咳地出现在门上,笑道:“越说越没边了啊!”小敏娇嗔地一笑,跑过去抱了他的胳膊,惊呼道:“啊呀,四爷也在啊。”胤祥捂了她的嘴,拽出门去。胤禛倚门傻笑的模样,让小红也乐了。
一笑间,烦恼尽消。找来一个小盒子,将这些兰字统统收纳了,大大方方地放进衣箱。
晚饭后,去可岚处学琴,仍是不成调得很。第二天,善海找了架琴,支在小园的一隅供我练习。
如果一段旋律比一树的知了还闹心,那么勤能补拙只会是闹心加闹心。弹奏不在调上,但咱的气质还是可圈可点的。堵了耳朵,在微风过处,想象衣袂随乐起舞的优雅。
“伊兰——”小敏扯着嗓门呼啸而至,一根琴弦“铮”地应声而断。她也傻眼了,怯怯地看向随后而至的胤祥:“不会吧?”
胤祥看也没看就说:“这个,四爷比我懂啊。”胤禛慢吞吞地靠过来,瞅瞅头顶上的树冠,知了们正解气似的发出浪潮般的聒噪。
在琴桌前坐了,不理会在空气中颤巍巍的断弦,他轻拨残弦。辨不出六弦和七弦的区别,一曲过后,我由衷地叫了声好。大伙儿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嘲笑了我在音乐方面的天赋,惟胤禛笑而不语。
于是,我的器乐课多了一个课外辅导。他很有耐心纠正我的指法。帮我记着正确的旋律——对于一个乐于自己谱曲的新秀来说,这是很重要的。旋律他熟悉,可他也许想不到,我的辛苦是为了成全另一个人对他的痴情。
天气闷热,他摘了帽子频频擦汗。我说回屋去,他转移话题说,昨晚梦到了彩晴。
“主子想她了!”我笑了。刚刚我还打定主意,回京就把可岚的曲子教给彩晴,既不辜负可岚的心愿,也能给他们夫增加点情趣。他把玩着帽子,估算出门的时间,归心似箭的神态让我心里涩涩的——我的家在哪里呢?
写在脸上的落寞,都没逃过他的眼睛。轻轻的一句“想家了吗”差点勾出我的眼泪。家,是藏在心底暖暖的苦涩。
“等回京了,接你额娘来陪陪你。你不是还有个姨娘嘛,也可多走动走动。”
这两个娘,我都不认识。我心虚地拨弄琴弦。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得让人心惊肉跳:“说不定见了你额娘,过去的事你就都能想起来了。”
黑眸浅笑,是纯粹的温暖。掩饰过去,重拾心情,手指灵光了起来。对于胤禛“孺子可教”的笑评,我自然是全面正解的洋洋得意。
突然间天昏暗,一个闷雷炸过,豆大的雨点扯下雨幕,稠密的树叶也挡不住这密集的攻势,瞬时我们脚下汇出一条小溪。
“走——”胤禛拉了我冲进雨帘,我哎哎地抗议,琴可是善海借来的。胤禛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带着我一口气跑回院内,将我推到屋檐下,又折了回去。
雷声轰鸣,雨在地上摔得噼哩啪啦。他回来了,抱着琴,浑身透湿。
这晚,我失眠了。小敏问我翻来覆去地在想什么。我说没想什么。其实,我想了。想他一边跑一边用手替我遮雨的笨拙,想他说“去把头发擦干”时雨水正顺着发丝滑落的狼狈,想他冲回去只为抱回那架琴的……可爱……还有,为什么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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