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我忙不迭地点头,并佐以极为谄媚的笑容。大手一挥,桌上的石头被扫下了桌。我忙蹲下去拣,被攥住了胳膊。
“不喜欢还拣它做什么!”黑眸平静无波,呼吸却泄露了他不大高兴的情绪。
“奴婢没说不喜欢。只是没想好用在哪里罢了。”我也不高兴了,且不说礼轻情意重的虚话,出于礼貌,也不能不喜欢就扔掉吧,何况还是属于我的东西。
他松了手,弯腰拣起一颗小石头,动了肺气,咳了起来。我只管东寻西拣,充耳不闻。
“又是哪个狗奴才惹四爷不高兴了?”胤祥来了,替胤禛拍背顺了气,才发现我蹲在地上挪来挪去。上下打量我一回,他板起面孔,开始训诫主仆之道。我兜着半衣襟拣回来的石头,恭敬地聆听。
突然,胤祥没了声,抬眼一看,他正咧着嘴笑。胤禛从桌底下钻出来,捧着几颗小石头,神不自然地冲我一笑,放在桌上,端起茶碗,从碗盖上瞟了一眼胤祥。后者收敛了些,但仍笑着叫小敏:“把爷的那份儿拇。”转过头,一扯我的衣袖,“放下吧。看看四爷托我带给你的稀罕物。”
还是石头。两块大石头。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浑然天成。”胤祥指着其上的纹路,要我再看清楚一些。我看得很清楚。这玩意在300年之后仍叫黄河石。老爸的书柜里曾摆过两块,在残酷地折磨了我和老弟的想象力后,现在躺在老妈的泡菜坛子里。
不敢再打击胤祥的洋洋得意,我严肃地表态说:“好。”胤禛似笑非笑地问道:“好在哪里?”明知是刁难,挠挠头,我无奈地马屁道:“奴婢没什么鉴赏力。主子们说好,总不会有错。”生生地让身上的疹子又厚了一层,总算让胤禛由内而外地笑了个透彻。
临睡前,我还在为怎么处理这些石头发愁。小敏说这有何难,找出一个包袱皮裹卷了石头扔进衣箱。桌子上干净了,果然是眼不见心不烦。
算了算年羹尧的行程,想象着他的境况,脑细胞活跃得迟迟不能入睡。小敏也睡不着,干脆点了灯拉着我聊天。恋爱中的人,话题总是离不开那个男人的。
再没有哪个词比一见钟情更适合形容小敏和胤祥的相遇了。一个放粥,一个领粥,就在勺起勺落之间的一个眼神交会,两颗年轻的心贴到了一起。
“他说回头派人接我进京。可我不想等。我怕他把我忘了。哥不同意我来找他,说别让人家笑话咱紧赶着攀龙附凤。我说,要是胤祥这样想,那他就不配我的这份心,我掉头就回,绝不流半点眼泪。嫂子说,那你去吧。就这么的,我就来了。”这个勇敢的孩面带羞涩地拨弄了一会儿灯,长吁一声说道,“其实,我还是有些害怕的。到了京城,我只有他,他然再是我一个人的了。”
不知道说什,陪着她出了一回神。她忽地转向我,高兴地说:“我如果闷了,就去找你玩儿,可好?”
“好啊。不过那时候你就是主子了,我是不怕被人说攀高枝的,就看主子觉不觉得掉价了。”我开玩笑地说。
“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小敏嘟噜着嘴,小脸红了,“要说你们可是正经八百的主子,我这个汉家民,自是处处低人一等的。”
“傻话。主子哪是这般论的。我倒是在旗的,也没见谁高看我一眼啊。你要是喜欢,咱们换换。”
小敏笑了:“你这才是傻话呢。哪个看低了你?你可别说,四爷有给丫头们尝药的嗜好!”见我一头雾水,她点点头,“哎,正是,这两日你的药都是从四爷屋里过来的,他说先尝了,你就不苦了。”
“呸!别拿十三爷的腔调来恶心我。”
她咯咯地笑了:“这话算是我替四爷说的不成?”
“记得跟四爷要代言费啊。”我背身躺下不理她。小敏挨着我半躺着,絮叨说:“这些日子,我冷眼瞧着,四爷心里真有你。我来找胤祥的那天,正赶上四爷发脾气,吓得我腿脚直哆嗦。事后我才知道,是因为丢了一个叫伊兰的丫头,四爷急疯了。那些天,他见天在这屋里发呆。胤祥就让我住了进来。我就在想伊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丫头呢?你回来的时候,我又慌又怕的,连你长什么样都没瞧见,你就被收了监。胤祥替你求情,四爷只是叹气,看得出他也是不得已为之。怕你受委屈,胤祥特意嘱咐黄大人照顾你,四爷嘴上说不用,扭头又阮卫使银子去打点。你在里面多少时日,他屋里的灯便彻不息了多少时日,着急上火,满嘴燎泡,看上去比胤祥更像病人。奴才们都怕他,只有方敢找他说说话。后来十爷来了,听说你入狱,大闹了一场。现在看来是闹对了……听说你受了委屈,胤祥也劝过四爷放弃那个计划。他想了一,还是亲自去了。前晚,你急症发作,四爷一个劲地自责,把自己也急倒了。你说,哪有主子对奴才这般上心的?”
或许是人虚荣心在作祟吧,我的脸烧烧的。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看小敏的架势,只怕我不表个态休想消停。既然要说,干脆就说清楚些。我说:“你只看到他对我好,没看见k我的凶相。你道是主租般是冲着我?那你就错了。我只不过是沾了另一个人的光。不好意思,据说在下睡着的时候和她有几分相似。说白了一句话,这都是四爷爱屋及乌的表现。”
“是这样吗?”
看样子,小敏并不知道若曦的故事。我也不想解释,打住话头说:“十三爷可是心知肚明。我是不反对主子对自己好一些了,可也不愿意做别人的影子,占了人家的便宜。所以,对主子们的厚爱,我惟有铭记在心,尽好奴才的本分以作报偿。”
小敏被我的做作逗笑了。门外一个声音提醒道:“天不早了,姑娘们歇了吧。”小敏吐了吐舌头,吹了灯,不甘心地捅我:“你不喜欢四爷?”
“你喜欢吗?
“这是什么话!”我都快睡着了,小敏说,“我瞅着四爷吧,实是个面冷心热的。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其实心很细呢。我刚来这里略有些不服水土,被他看出来了,在饮食上做了特意安排,这连胤祥都没有想到。”
我打着哈欠点点头,记得江三爷也给过类似的评价。
“你还没回答我,你喜欢四爷吗?”
“这个词用着不妥。他是主子,我是奴才,奴才对主子应该是敬重。”
“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知道的,我喜欢的是年羹尧。”
小敏没在说话,我也静下心来继续酝酿睡意。迷迷糊糊间,听见小敏叫我:“伊兰!唉!”我翻了个身,她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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