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与她直接对峙，目光温柔得好像小游不是刺客而是朝思暮想的情人，嘴角含笑，却没有半点温度。小游打了个冷颤，他缓缓开口：“我来替她如何？带着她，你走不远的。”
脖子上的那股冰凉跟着小游的笑跳动着，划出一道火辣辣的痛楚。眼睛潮潮的，是因为心底意外收获的暖意。
眼看胤禛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黑，小游收住了笑。“唉！”她说，“唉！对不住了——”还没明白那声哽咽所为何来，软剑已经离喉，腰间着力，我尖叫着飞扑出去。一条手臂赶在衙役们明晃晃的刀片之前接住了我，胤禛纠结的双眉印入眼帘。
小游微笑着颓然倒地，脖子上涌出一圈鲜红。
“小游！”我惊叫着，挣开胤禛的束缚，爬到小游身边，“别、别怕！”掏出手帕，捂住她的脖颈，眼泪串线般地滑落。
“咳咳！”小游吐着血沫子，秀眉紧锁。
“救人啊，你们都愣着干嘛！”我四下寻求援助，衙役们举着刀无动于郑
“唉！”小游痛苦地笑道，“你还真是个愚蠢的人！我是刺客啊。若不是想利用你接近康熙的儿子，我才懒得送你回来！真蠢，真蠢！”
“主子！”我爬向胤禛，“救救她吧，别让她这么死！”
“真为我好，就别……”小游干嚎了一声，没了气息。
胤禛半跪在地上将我紧紧困在怀里，任我撕咬拉扯就是不松手，只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重复：“她没死！没死！”我听到了，仍抑制不住嚎啕的，好像只有把全身的力气耗尽了才会舒服。
几个战栗带走了嚎啕，注意到胤禛的手被我咬出的牙印，我又神经质地跳了一下：“胤祥！”
“没大碍。”胤禛长长地打了个哆嗦，抱我起身，“善海，请诸位大人稍待。”
往胤禛怀里缩了缩，这次是因为无地自容。一院子的吏，唉！一世英名啊。
“主子。”指指，提醒他该放我下来了。他半眯了眼睛，脸陡变：“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被绑架了。”
“什么？”
“被绑架了！”大嚷了一声，我着陆了。他仍阴着脸瞪我。我只好把经历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江三爷！”胤禛把这个名字念叨了几遍，忽地起身出门而去。郎中来了，处理了伤情后，开了一剂药，让我睡了个昏天黑地。醒来已是翌日下午，肚子咕咕叫时，胤祥来了，除了玩笑，还带了一个消息。
江三爷，胤禛觉得耳熟，是因为高举反清复明大旗的复兴社的大佬也叫这个名号。而复兴社作为朱三太子反清的一个堂口，在康熙那里是挂了号的。自朱三太子伏诛后，复兴社的行踪更加诡秘，但与朝廷的对抗从未停止，就在几个月前，三个省的数名员在同一个晚上被割了脑袋。可惜府追踪多年，都在外围打转。核心人物江三爷，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就在府怀疑这个人存在的真实时，我跳出来说见过他，而且还同桌吃饭、同桌娱乐，产生的震撼可想而知。为了稳妥起见，胤禛彻未眠，临场监督对小游的抢救。这一没白等，小游醒了，而且头一句话就自供乃复兴社成员，并声称对一起割头事件负责，所供时间、地点、现场情形都与府存档吻合。遗憾的是，说完这些，她又陷入了昏茫从自刎一剑来看，她是有心求死，“药半仙”说接下来的生死只能看天意了。
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消息的意义，只是满怀自责地对胤祥忏悔说，该发觉小游反常的。对于小游，也许是最后的那句“对不住”吧，尽管怪她刺杀胤禛和胤祥，却提不起恨来。
胤祥走后，门前突然加岗加哨。在一遍遍的重述中，我明白了胤祥眼中的担忧。对于我的解释，大人们是不满意的。在他们看来，我就该及时发现逆党的伪装，记住逆党的藏身之所，再不济也该精确无误地描绘出逆党的相貌。
江三爷、戚哥、戚嫂、肖禾、若风在我的脑海里呼之出，可一想到他们的救命之恩和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是难下决心供出他们的影像。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还关乎命。竟然反清复明注定不会成功，不妨成全我浅薄的义，换个良心安稳吧。内心交战了几天，我打算让画纸继续空着。
大人们失去了耐心。“姑娘要是还想不起来，就不得不挪个地方慢慢想了。”
“随便吧，能说的我都说了，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再说，现在跟坐牢也没什么两样。”不是我不在乎，是没得选。
“要不要请四爷的示下？”黄大人向主审欠身一笑，主审大人嗤之以鼻道：“这就是四爷的意思！”
心里郁郁的。既不信我，又何必救我。
一方草席，一只恭桶。
“也太简陋了吧？”
“嫌简陋，别犯事啊。”牢头阴阳怪气地锁上了牢门。
“凭什么她有？”隔壁可是厚甸铺地，薄被在，桌椅齐全的。
“拿银子来，想当太上皇都行！”
TMD，连坐牢也受歧视！
“你说什么？”牢头粗声粗气地喝道。
“我说TMD！”毫不示弱地嚷回去。揉揉胸口的郁闷，TMD，做牛做马这么久，换不来胤禛的信任也就罢了，还被善海和石柱子视为瘟疫。哼哼，我若真有心，十个胤禛都不够我杀的！
“你这是何必呢？得罪了牢头，是要吃苦头的！”隔壁的大婶笑吟吟地递过一杯茶，“压压火。犯了什么事啊？”
“杀人！”
大婶笑得枝乱颤：“吓唬我？妈妈我在吟翠阁什么没见过？”
唉，竟然沦落到和老鸨比邻而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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