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不安地踱了数个来回,我决定把这个源头彻底除掉。
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在后脑勺挨地的耶那,我对这句老话儿有了触及灵魂的感悟。
院子里寂静了几秒,我被扶了起来,有人问我疼不疼,冯嬷嬷仍站在廊庑下,看那口型似乎在说“成天疯疯癫癫的”。我执着地锁定了成公公,不顾他的愕然,把那团雪白抠了出来。
“看吧!”我摊开手心,向成公公展示着“战利品”,却没有声音。心里惊了一下,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众人的笑声一个不漏地到了耳朵里,唯独少了自己的那句“怎么了”。
拽住成公公的袖子,我急出了一头汗。小太监“小扇子”试探地问道:“不会是说不出话了吧?”我用力地点点头,眼看着成公公的嘴巴噢的一声变成了椭圆形。
我成了哑巴。
胤礼回来了。他不解地暗自思忖了一会儿,瞪起眼睛要发火,好像没找到发泄对象似的半路又瘪了回去。冯嬷嬷忙拉住他的手宽慰说不碍的,我也掩饰过满心的惊慌附和着。庆哲的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肩上,关切之情不动声地传到了我的心里。
新来的太医连药都没开,只说,不碍的,过两天就自然好了。
太医走后,庆哲热络地张罗着“冰嬉去也”,我感激地看着这个少年,这个时候他的处理最恰当不过了。胤礼玩儿去了,喜和一班都得到特许相随而去。
“陈家这小公子啊……”冯嬷嬷的话虽说了一半,可透着赞赏。我无声地笑着,有种般的自豪。
这天晚上,胤礼实现了他“就算不能去我也能让你欣山一场好玩的冰嬉”的承诺。众人的描绘,加上瞄过两眼冰球比赛的印象,下午那场冰上蹴鞠的确具象了许多。
“过些日子还有冰嬉大典,嬷嬷保你不会错过了就是。”临睡前冯嬷嬷这样安慰我。临了,这也成了一场空欢喜,因为胤礼病了。这是后话。
且说我的无声状态持续了几天都没有见好。没有章法的“哑语”成了胤礼新的娱乐项目,而大多数时候我都是被当做了“痰盂”,无奈地接受着众人的叨叨。难道他们笃定我不会再说话了?
当我把这个问题连比带划地转达给彩晴和红玉的时候,换来二人好一场笑。
“听说你和几位爷打雪仗来着?”彩晴不改八卦本。我真庆幸不能说话,和红玉头对头地听彩晴掰扯她的道听途说。我不反对八卦,但我坚决不能容忍栽赃,所以澄清是必然的,尽管很费了些劲。
“你是说,四爷头上的雪是拜十三爷所赐?”事实让彩晴很失望。
让那些与民同乐的谣言见鬼去吧!想到胤禛辫子上的那团雪,我把手里的树枝狠狠地抛了出去,正巧落在了大太监何修的脚边。
“阿玛!”红玉上前给他请了跪安。
何修也客客气气地说:“玉姑娘安好。这回可见着家里人了?”
红玉笑着说:“阿玛说有劳您惦记着,请您的安。”
宫认太监叫阿玛,也算是宫和太监间暗里的规矩。别看转来转去都是奴才,若不是有点脸面的丫头还挨不上边呢。红玉是德的贴身丫头之一,这何修是德宫里的“三总管”,颇有些强强联“亲”的意思。
说了间闲话,我满心郁闷地告辞了。红玉和彩晴的家人都来看过她们三回了。真想家啊。
登上西凉亭,远眺之下更添乡愁。一只黑白相间的鸟硬邦邦地抖动着翅膀飞过了亭子。搓搓手,把一种近乎惨淡的气氛赶出心底,翻过亭子,找到那棵今年刚种的松树。这是我的心情收纳箱,我在树旁挖了一个小坑,每次想家的时候,就往里面丢一块小石头。土被冻住了,挖起来还真费劲。
TMD!扔掉折断的树枝,我不哑然失笑:当哑巴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肆无忌惮地讲粗口。
回过头,一身藏蓝的胤禛正倚靠在亭子的廊柱上,浅浅地笑着。他来了应该有一会儿了。长腿一跨,他已到了我的身边,靴尖蹭着我的“收纳箱”,问道:“藏了什东西?”
我摇摇头。他蹲在地上挖了起来:“你不说,我就自己看了。”
有本事你挖开好了!我乐得袖手旁观。
不一会儿,我就转而同情他了。一个小土包也能让他全神贯注,他的生活一定乏味透顶了。
扯住他的胳膊,我在地上写道:“别挖了,都是些石头。”
“什么意思?”
“我想试试石头能不能发芽。”
笑意染上了他的双眸,低缓的笑声很有磁地流淌着。
“我们来交换一个秘密!”这让我很好奇。我点点头鼓励他说下去。
“我也在周围藏了一件东西。你猜猜。哦,对了,你不会说话!”看到我的反应,他满意地回到了小土包的挖掘中。
看着他的辫子,心里像堵了块石头。“都怪你啊!”我在心里抱怨,
却在空气中产生了震动。胤禛嚯地起身,紧紧抓住了我的肩头:“你!”
我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还不如彻底哑了算了!语无伦次地解释了一番,连自己都不清楚什么意思。
“别着急,慢慢说。”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又蹲了下去。
“奴婢知错了。”悟倒在地。
“怪我什么?”他很轻快地问道。
既然憋得难受,还不如说出来,爱咋咋的!
“是怪四爷的辫子!”
我低着头讲述了郁闷的前因后果,一阵低缓的笑声过后,他托起我的下巴,收起了笑,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轻声说:“那么,是我对不住你了。”
“奴婢不敢。”我尴尬地朝后咧着身子。而他的呼吸更近了些,拇指轻轻划过我的下唇:“不敢,还是不愿意?”
我的头懵的,那双黑的眸子亮闪闪地让人害怕。舔舔嘴唇,我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四、四、四…四爷!”
“什么?”他的唇靠了过来,我害怕了,怕得直发抖。
“为什么?”他的呼吸刺痛了我的眼睛,手指却轻柔地收拾着我的眼泪。
“我喝多了。”他叹了口气,放开我。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走下凉亭,使劲地嗅了嗅鼻子,空气中似乎有丝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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