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胡太医照例说“再吃两服就全好了”时,一屋子的人都笑了。尽管老先生有些纳闷,但也跟着我们呵呵起来。
心病磨人。我已有切身体会。拉着冯嬷嬷的手,我只能说些陈词滥调。看得出,对于我已病愈,她是真的高兴。但是她摸着我的脸时泛起的泪却让我不解。
“你不知道……”喜压低了声音,“周公公的外甥,也和冯嬷嬷同乡的那个福鸾,昨儿死了。冯嬷嬷请了胡太医吃了好几个方子,都没见效,据说和十八爷一个样……”
难不成那天冯嬷嬷和胡太医说的是……难怪我没有人之将死的悲哀呢!
在阳光下肆意地伸着懒腰,一朵白云在秋风的梳理下变换出各种形态,眼下就像极了一个鼓着腮帮子的娃娃。我幻想着它就是老天的幻象,竟然生出一种“你奈我何”的胜利感来。然而,老天并不屑于我的小心眼,风神轻送一口气,娃娃就化成一股青烟散尽了。一团雾气悄然蒙上眼睛,我仰着头让它变成水滴在脸上滑行,身体因为极力抑制声音的迸发而颤抖着,心里却快乐极了。
接下来的三四天,胤礼在变着法儿地折腾成公公。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地磨合着,别说我和庆哲,就是小德子也只能坐壁上观。所以,我干脆躲进了冯嬷嬷的寝帐。
“你呀,真是狐。瞧瞧我的小胳膊都瘦了一大圈了!”喜撇着小嘴祥装委屈。抻抻衣袖,我学着京剧里的小生和念白:“哎呀,之恩,小生没齿难忘。若不嫌弃,小生就以身相许了吧。”
“不知道害臊的!”喜用力地戳着我的脑门,“连个鞋样都裁不出来,真不知道你家敢娶你!”
“那我就嫁个不穿鞋的!”
“嬷嬷,您听听!”冯嬷嬷从牙缝里发出丝丝的笑声,喜连忙出去照看火上的药罐。
“伊兰,”冯嬷嬷仍旧丝丝着,“笑归笑,你那手上的活是得练练。孩儿家,不会针线,成什么体统。你看看公主、格格……”病人最大,好吧,我都同意。我的点头频率配上温柔地落在太阳穴的指法,让冯嬷嬷很满意:“赶明儿,嬷嬷教你!”我只能殷勤地道着谢。
“蒙古小世子来了,问你呢。”小翠站在帐帘下朝我点着头。我指指嬷嬷:“替我谢谢世子,就说我忙,走不开。”既然死不了,我就没必要再发扬“临终关怀、人尽其用”的风格提供暧昧机会,浪费别人的感情,徒增自己的烦恼。小翠眨巴着眼睛没有动。我也觉得不合适,但能躲还是先躲躲吧。朝小翠再三拱手,她终于笑着去了。
“伊兰!”知道她要说什么,我忙抢过话头:“嬷嬷放心,伊兰知道分寸。”冯嬷嬷合上眼睛享受按摩,嘴角带出一丝微笑,我也轻轻笑了。这也是我喜欢她的地方,“分寸”永远拿捏得那。当我第一次被老丹熊抱的时候,她就用疑问句说:“这个蒙古小世子好像不太懂我大清的礼数?”只要不关涉主子,类似不经意的“提醒”,自我进了承露轩,就像手机报纸一样会不定期地发送出来。至于躲过了石头挨砖头的“衰运”,我想,定是自己接收功能太差的缘故。
“喂!你有点良心好不好?是谁“二十四孝”地伺候着你?”喜对我的按摩服务很不满意。“胳膊都酸了!”我钻进被窝打着哈欠许诺:“等哪天□欠安,您把我当四十八孝使!”喜飞起一脚,却遭到了小翠迷迷糊糊地拦截,小翠哼了一声收回胳膊没有醒,倒是小丫头抱着脚哼哼哈哈了一通。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在我梦到和年羹尧买鞋子之前,听到她说:“……只盼渴了有人给口热水,饿了有人送口热汤……”
几天后,她终于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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