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作陪的雍县令萧权听了,脸上表情没什么明显的改变,心中却不无得意:清北堂精心训练出的兵马,那还能错得了吗?不过碍于表面上官职高低之分身份贵贱之别,萧权还是谦虚道:“大将军过誉了,下方小县这些许兵马,怎入得大将军法眼……”
“哪里哪里,还是华谋(萧权表字)太过谦虚了,太过谦虚了!”听萧权称呼自己“大将军”,皇甫嵩没怎么奇怪,也没怎么高兴,一手捋捋颌下虎须自言自语道:“想当初我还是大将军的时候,手下兵马若有这一半强盛,黄巾贼等又何能乱我汉室半壁江山!”
沉默半晌,皇甫嵩突然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身旁的萧权,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又回过头去,呆呆地看着楼下校场上生龙活虎的兵马,双眼中流露出无限的落寞。
萧权在皇甫嵩背后,没看到他的神色,却早明了他心中所想,故而咳嗽一声,开口打破沉寂:“大将军,天子为豺狼所困,社稷有累卵之危,下官窃以为,此时不宜动武,不若先与李?郭汜二贼讲和,待其释出天子众卿,再战不迟。大将军以为如何?”
皇甫嵩多年的惨淡生涯没有白过,至少让他学会了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场合要适当放下士大夫及大将军的架子,所以,当萧权讲这番话的时候,他自然明白需要怎样的应答。
“只是,单凭雍县之势,未必便能使二贼服从啊。”皇甫嵩这话倒是不假,雍县虽然潜力巨大,可就目前而言,其知名度可不像青州司州那么行市飚升。
萧权听了笑笑:这还不好办,我没名气,再拉上个有名气的不就得了?
在讲和这方面,张济是个不错的人选,李?郭汜二人对他实再是太了解了,知道两败俱伤之后他手下那点兵马意味着什么;而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的雍县令西门泉,李?郭汜张济对他都太不了解了,只能从他所带的少量兵马隐约感到此人很不简单,这就足够了。
讲和似乎进行得很顺利,很有效率地,众公卿们便被郭汜放出集中营,步行来与刚被送出眉坞的小皇帝汇合,打算在数百旧有御林军的护卫下返回东都洛阳,我怀疑这个天马行空一样的计划实行起来会不会艰难到底。
坐着辇车进来,又坐着辇车出来,经过眉坞大门的阴影时,我脸上闪烁着梦幻的色彩:新一轮的冒险又开始了……
张济竟然一点野心也没有,讲和完了就回他自己的弘农了,搞得萧权也不好意思再在皇帝身边赖下去,只好也回雍县,不过却留下一支人马在外围逡巡,以防突发事件。
这会儿的事件好像都挺突发的,被李?郭汜二人的兵马追得落荒而逃便成了像三餐一样平常的事,以致于沉重的辇车迟缓转动的辐条无力承受事实无情的冲击,早早地在华阴山脚下就倒下了,扬起的尘埃在道旁氤氲开来,扑灭了本就垂头丧气的旌旗上最后的一点光彩,也湮没了那一个白天里最后的一缕昏黄的日光。
在那最后的一缕日光里,我身处一片乱世的慌乱之中,在萧羽的“帮助”下匆匆坐上一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轻便马,继续逃亡,耳中还能听到身后追兵依稀的呐喊。
“方离狼窝,又逢虎口,如之奈何?”怀里的小皇帝战栗着透过车窗向马车边伴行的大臣们问道,他们中的大部分已经骑上了马,免了步行之苦,可眼看着敌兵追来,一个个也都是面如傅粉体如筛糠。
我扭头看看另一边车窗外一直护卫着我的萧羽,这小子一脸的“决以死战”状,我心中不禁升出担心之情,面对小皇帝时嘴上却不能先软了:“陛下休慌……”我这会儿其实也没什么词可以拿来安慰众人,话说到这里就有点说不下去了,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我省了编词的麻烦:一派鼓声越响越近,山背后转出一支兵马来,看样子得有一千来人,大将背后的大旗上写明了四个大字:“大汉杨奉”。
“陛下洪福齐天,杨奉将军前来护驾了!”萧羽手指前方大声报道,这消息让我们振奋不已。
杨奉很快战退了追兵,并保护帝驾一行进驻华阴。一切都安排好之后,杨奉前来见驾,小皇帝没什么可以赏赐他,只有谕慰道:“卿救朕躬,其功不小!”不过看杨奉的样子,这时能得到小皇帝的口头表扬已经十分心满意足了。
考虑到安全问题,帝驾一行很自然地被杨奉接进他的军营,在这里窥到一个让我感兴趣的人:曾被我家瞒瞒誉为“有周亚夫之风”的徐晃。
“唉……”带着几个贴身的宫女回到杨奉为我准备的寝帐,我一下子倒在卧榻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外面天早已彻底黑下来,紫卿点起一盏不甚明亮的油灯为我照明。
“真是险象环生啊!”我让紫卿她们靠近点,想跟她们聊聊天放松放松心情,一句话还没说完,外面就有些慌乱透过时时被夜风揭起的帐幕传到寝帐里来。
“娘娘,娘娘快来看,天上冒出一道红光!”乘着这股慌乱,皓斓慌不叠地进帐来报道,脸上的惊疑映着忽明忽暗的灯光,煞是诡异。
我带着紫卿璧奴移步出帐,却见小皇帝、董伏二贵人及众公卿也纷纷出帐,一个个扬着惊疑不定的脸看着这难得一见又神秘莫测的天文现象,同时也期待着能有人给个说法。
半晌,一个花白胡子都长到胸口的老大臣终于张口:“陛下为天子,自有上天保佑,此赤气者,乃天降洪福于陛下,示陛下将转危为安,重返东都之意也……”
听到这个让人满意的解释,大家松了一口气,稍稍放下沉重的心情,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娘娘,外面夜寒,还请娘娘早早回去休息吧!”见我保持出来时的姿式不动,在流动的人群中煞是扎眼,紫卿小声提醒我。
回寝帐躺下,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天上那道红光,按方位而言,赤气冲贯紫宫,我总觉得这其中的寓意绝非刚才那个老马屁精所言的那样是祥瑞,但其他的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隐约有些难以捉摸的直觉,脑子里却越想越混沌,最后干脆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就该昨晚发言的那老马屁精悔青肠子了,郭汜的追兵又开始围攻杨奉的军营,眼看着杨奉兵微将寡就要失利了。跟小皇帝坐在一起听着外面的厮杀声,我心中竟还能笑得出来:天子的洪福,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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