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整个鸾台上,敢这样放肆地对黑牡丹说话的,大概也只有当红头牌郭女王了,不过看样子,黑牡丹对此不介意,不但不介意,而且还巴不得再多长出一条尾巴对着这棵摇钱树不停地摇啊摇啊摇啊……
打发走了黑牡丹,郭女王坐到妆镜台前开始梳妆打扮,神色间却隐现血与泪的交融。
“姑娘……”侍立一旁的小真似乎是看出了什么,轻声提醒道。
身体微微一震,郭女王又恢复了平常那种勾魂摄魄的神色,正细细描眉的玉手平静了许多,一双眼睛看着镜中的小真,闪过一丝光彩。
若有某位高权重的客人重金包下某个姑娘,鸨母一般不会轻易让她出来接待别的客人,但这位做马匹生意的张公子手中似乎是有花不完的钱,又是远道从安平广宗来的,何况这阵子在这里对外化名“冯异”的司马醉不知忙什么去了,怕是也不会知道鸾台这边的事,黑牡丹也就见钱眼开见利忘义了,这肥婆若是知道“冯异”就是“兖州王”司马醉,身上的肥肉不得成斤往下掉啊。
不过这也足够让大家惊异不已:虽说郭女王口口声声叫着黑牡丹“妈妈”,在对客人的选择上却也有一些自由,先前选了江湖豪客冯异,大家都以为是理所应当,这回又怎么会看上姓张的这样一个从西北来的马贩子呢?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睡不足,窗外日未迟……”随口吟着这几句歪诗,司马醉起床穿衣。
在这样的乱世,整天的喝酒清谈不理军政只是孔融那种志大才疏的偏郡小官才会干的蠢事,在兖州这片兵家必争之地做一州之主,司马醉每天的日子过得可不怎么轻松,这会儿太阳才刚刚露头,司马醉就得开始准备一天的忙碌了,昨晚他可是将近三更才被萧让他们放回府来休息的呀。
独自一人吃早餐时,司马醉收到心腹大从人阿非(以前四处游荡时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四个人之一)送来的密件,打开来看完后随手一扬,那片墨迹斑斓的素帛早已化成千丝万缕,飘散下来。
“梦梦不愧是无因家的人,张世平苏双二人这回怕是死了还以为是在梦中呢……”司马醉自己对江湖儿女的恩怨情仇了如指掌,故而没有表现出如何的惊异之色。
数年前,并州大豪强无因家一夜之间被人灭族,其所有的大宗财富也落入他人之手,当地官府对着满地的尸首束手无策,此案遂成悬案。起初,曾有人猜测这场惨剧是一股强劲的新生力量清北堂所为,后来却发现清北堂其实与此事毫无关联,罪魁祸首另有其人。司马醉少时游历各地,曾偶遇当时无因家的老族长无因行,二人忘年相交其乐融融。无因家遭厄后司马醉曾想为其雪冤,却苦无线索,直到最近无意间遇到了无因家最后的遗孤无因梦,才知道当年的数名凶魁如今还活着的只剩两名,正是在中山贩马的张世平苏双,而那时无因梦正化名“女王”……
既然无因梦――当然就是“郭女王”――有足够的力量跟踪前几头恶狼并把他们搞定,那么这最后的两头,也就留给她抚平她最后的伤痛吧。
虽然如此,司马醉还是早就暗中派人守护在如意阁内外,无论如何,无因梦都算是自己的晚辈,又是无因家最后的一缕血脉,绝不能让她再有任何的闪失。
起风了,六月的艳阳天之下有这样清凉的风可真是惬意,坐在大殿帷帐翩飞之间,没有冰盆我也不用摇那把人皮发绣的团扇。就是那个自称姓宋的老女人贴在我身旁大瞪着一双死鱼眼,身后还带着好几个跟她一起来的小跟屁虫,真让我不舒服。
“娘娘在想什么呢?”我正在想自己的事情,冷不丁被她一问,倒教我一下子大脑短路了。
“嗯,宋妈妈,本宫……”没别的办法,明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强臣派来监视我的,我也得笑颜以待,强敬她一声“妈妈”,心中却在加劲盘算着如何对付她。
“宋妈妈,前些日子本宫心中慌乱,不曾与妈妈盘桓,今日本宫心中稍定,又难得如此清凉,倒是个畅谈的好天气呢。”
“娘娘?”宋氏来到长信宫之后,我还没有主动跟她说过这么多的话,今天这样倒让她觉得不自在了。
“本宫依稀记得,先帝的宋氏皇后,其实是含冤屈死的吧……”我说着,抬眼观察宋氏的表情,没想到她竟然也表现出凄然的样子,出乎我的意料。
“娘娘……”宋氏点点头,接着话说:“婢子的家人死后,连安葬都没有能力,还是一些先前跟着宋皇后的小公公们凑些钱物草草埋葬在?门亭……”
“那妈妈可有想去祭扫?”
“这……婢子被没为奴,身在禁宫,连出去一趟都难如登天,对家人的坟墓又何谈祭扫呢……”说到这里,宋氏竟然还掉下了眼泪,一滴滴在衣襟上,沾湿的衣料颜色更显浓厚。
难道她真的是宋氏的后人,阴差阳错没有死在那场大劫中?
“唉……”我摇摇头,叹着气说:“听说,后来桓帝曾托梦给先帝为宋皇后鸣冤,如今她的族人竟然连祭扫都不能……”
可能是这句话触动了宋氏,她突然以袖掩面,嚎啕大哭,弄得她身后那些小宫女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劝都不敢来劝。
看来,我的计划倒是可以实行呢。
等宋氏哭差不多了,我对她说:“本宫为宋氏一族深感同情,妈妈既为宋氏后人,明天或是后天就去墓前祭扫一下吧。”
惨了,我一句话说得不好,刚堵上的窟窿又开始往外冒水了,呵呵。
宋氏当晚开始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出宫祭扫祖坟去了。
祭扫回来第二天,宋氏看上去一副心愿得了的样子,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却又添上了些许伤神的样子。
“闲坐殿中甚为无聊,不知妈妈是否有兴致随我去园中赏花?”不想再被这个女人像木偶泥相一样看着,我决定出去活动活动,顺便看看再接再厉,找个机会可以一下甩掉这个麻烦。
自然界中,越是艳丽的生命,其中所包藏的毒性越是剧烈,妃子笑正是如此。眼前的妃子笑正开到灿烂,红霞赤雾一般很容易就遮住了观赏者的双眼,令宋氏这个半老的徐娘也不禁伸出手去想要抚摸一下……
“唉哟!”宋氏急忙抽手,却早已晚了,虎牙一般的刺早在她手指上留下了深深的划伤。
看着宋氏慌忙地令一旁跟她一起来的小宫女帮她处理着伤口,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浮过我的嘴角:你就白忙活一场吧,任你如何处理伤口,只要没有薄荷水,哼哼……
平时没什么事可做,修剪妃子笑就成了我的专利,除了我、水氏跟蘅芜十六钗之外,其他人再不能轻易接触皇后的心肝宝贝妃子笑,也就更少有人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了,我用不着担心会有人在这时候给我帮倒忙,于是整个长信宫上下眼睁睁看着宋氏回到自己房间后陷入躁狂而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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