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小皇帝到内殿睡下后我简直是踉跄着到外殿来,萧羽从来都没见过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我是哪里不舒服,连忙过来要扶我,我却推开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坐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喘息了一阵后,我稍微清醒了一点才抬起头看萧羽,他被我刚才的举动惊得僵在一旁不知所措。我苍白着脸勉强对他笑了一下,他却更担心我了,扶我坐好后甚至还想去找太医来。
“小羽你不要担心,我没什么事,”我叫住萧羽小声对他说,“恐怕更大的变乱从今天就要开始了,告诉蒋雄他们,让他们也到侍卫队来,随时准备开溜。如此混乱,李郭他们的耳目也会渐渐部满皇宫,只怕与外边的联系也要中止了。”
听我声音还算平静,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萧羽总算放下心来,见我确实没什么事了,他才出去与蒋雄联系去了。
我命人在前殿打个地铺,一个人睡到天色渐明,醒来时发现一旁侍立的紫卿璧奴脸色不对。见我醒来,紫卿赶紧凑上来小声对我报告:“娘娘,昨晚,昨晚一小部分乱军闯进宫里来了……”
“什么?!”我一急之下从锦褥上一跃而起,“外面现在怎么样了?”(颦儿心中语:我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啊,谁要敢来抢我跟谁急,跟谁急,跟谁急!!!)
“娘娘勿忧,长信宫无人来扰,一直平安无事,倒是听说董、伏二贵人那里狼狈得紧,希罕东西被抢去不少,还有几个宫人被乱军掳去的……”
现在又是我发挥皇后母仪天下之风范的时候了,萧羽虽然不在,有天行健护卫着也是一样,小心翼翼地,我带上些衣裳吃食去看望二位惊魂未定的贵人。
似乎是忌惮着明亮的日光,昨晚闹腾得能把天都捅个窟窿的凉州乱军上午并没有展开什么大规模的恐怖行动,只是偶尔能看到他们三五成群地游荡,张牙舞爪地似是在向什么人示威,隔着一层飘雪似的面纱,我看着又快要变成旧货市场的大汉宫廷面无表情。
官雎宫前,董萼儿被一个半老的妇人扶持着出来迎接我。董萼儿的样子倒没让我觉得怎么样,那半老妇人不知为什么让我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官雎宫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眼珠子滴滴溜溜转个不停的妇人,看她扶着董萼儿出来,倒不如说是董萼儿被她挟持着出来的,还有啊,董萼儿那个从不离身的小侍婢叫鸣蝉的呢?
正如我所想像的,官雎宫虽然被宫人们整理过了,还是显得凌乱不已。有那眼生的妇人在董贵人身后,我总觉得气氛不太对劲,也就不想在这里多待,召呼身后宫人把衣裳吃食送上来交给董萼儿之后就想起身离开,没想到一直没说什么话也没什么多余动作的董萼儿突然向前探身,伸出双手抱住了我的胳膊,眼中的不舍与焦虑瞬间蔓延开来。
没等董萼儿再有所表示,她身后那妇人上前来一把抱住了她,硬将她按回座位上,又抬起头来对我一咧嘴:“皇后娘娘,我家贵人受惊过度以致失态,还望皇后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我几乎是逃离了官雎宫,只想再去看看伏贵人,把东西给她送去然后就赶紧回去。
看董萼儿的情形,她似乎并不怎么知道她爹董承的一片苦心,不然她也不至于对我如此……走在返回长信宫的路上,我心中暗暗思索着。
从宫外又传来消息,李?郭汜杀了王允全家后又杀了司隶校尉黄琬、左冯翊宋翼、右扶风王宏等未曾进宫避难的公卿,现在还在满城找寻吕布的家眷,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又重了起来。
早就防着这一招,我派人在稍前的时候把红衣接回宫廷来,吕布的正妻和女儿据说是被一个叫庞舒的人藏匿起来了,除了让人密秘送些金帛粮米去,其他的我也顾不上了。火蔷薇盛开在阵阵血腥味中让我有种错觉,疑惑这团团鲜红究竟是一簇簇燃烧一切陈腐的火焰呢,还是一滩滩染透苍穹的血泪?
第二天一早,皇帝小弟弟照样设朝议事,李?、郭汜和樊稠三个人披甲上殿,手中所按利剑的吞口处还泛着点点的血光。
嘉德殿上,天子戚然,众卿噤口。
堂上的画屏后面,悄悄落下的,是我的冷汗:这三条野狗,连皇帝的尊严都可以剥夺,那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我不打算继续隔着画屏眼睁睁地看着新来的这仨猛人在朝堂上耀武扬威,于是轻轻起身退了回去。
从嘉德殿到长信宫,步行要走上很长一会儿,小皇帝平时上朝都是坐龙辇的。小皇帝走阳关大路,我就得溜独木小桥啊,谁让我今天为了方便起间换了一身普通宫人的衣裳呢,老老实实走着过来走着回去吧。
而且我当然不能走小皇帝平时上朝的那条路,不然还不得被沿途的侍卫盘问个底儿朝天啊,可是贴着高墙之下的小路一路溜着,我心中总觉得有点不踏实,何况萧羽并不在我身边,他是在前面一点等着我呢。
好在一路上有惊无险,刚刚回到长信宫换回衣服,还没等我把气儿喘匀呢,就有一个从未见过的妇人带着几个宫人打扮的女孩子在外殿等着我了。
“……婢子是先帝废后宋氏的族人,蒙上官见怜,拨来在皇后娘娘身边听遣……”那带头的妇人向高坐堂上的我敛衽施礼,一并介绍着她跟她带来的那几个女孩子。
我一脸笑意地听完这妇人的述说,心中却在冷笑:小样儿,你就蒙我不知道历史吧,那宋皇后早就因“左道祝诅”被废忧死,宋氏一族也因此被来了个满门抄斩,如今早已是灰飞烟灭无迹可寻,你这个宋皇后的族人还能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再看看她身后那几个女孩子,一个个也都面生得很,她们要不是李?郭汜他们派来的眼线那就叫怪了!
新来的这三个乌龟儿子王八蛋为了中饱私囊竟把向皇宫提供的酒也搜刮了去,甚至连衣食的供应也设了严格的限制。
衣服食物渐渐少缺,这使我从个人角度非常怀念董卓在的日子,至少那时满足皇室尊严的物资供应还是很充足的,但我很清楚很快连这样的日子也会没得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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