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身为帝姬命不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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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我所知后世这座宫殿因一盏有名的宫灯即精美的长信宫灯而闻名于世,如今它被置于长信宫东南一隅的一座小楼上。

  晚上讲了个大灰狼小白兔的故事把小皇帝哄睡了之后,我命刚刚被我弄到宫中做了长信宫女总管的水氏和另外两个当值的心腹宫女舞滟楚歌引我到小楼上。我让她们熄掉楼上其他灯火,只点起长信宫灯。黄铜铸就的宫人永不知倦地半跪着,手中提着那盏精致的宫灯,有火光从中透出,微微照亮这沉浸在暗夜中的小楼。

  半明不亮中我看到窗下案上有本纸质的线装书,就走过去拿在手里对着微弱的灯光随手翻看,迷迷茫茫中也没寻思这会儿还都是竹简书呢,哪来的纸质线装书?

  这本书甚是奇怪,封面上无题无目一片浑沌,翻开后所见全是历史,从上古的伏羲女娲到黄帝再到夏商周,我加快速度向后翻,却不明白自己到底想翻出什么来。猛地翻到一页上写着:

  “穆帝萧皇后讳颦,解渎人,帝为陈留王时纳为妃。及帝践阼,立为后……”

  看到这里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本能地向下寻找信息,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背后一个幽幽的声音在一片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传来:“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乱动的……”

  我一惊之下手一抖,那书就倒扣在了地上,一如中箭的白鸟无力地扑倒。

  我不管他,拾起那书想要继续阅读,却怎么也找不到原来那页了,背后熟悉的的声音再次传来:“不用再找了,你找不到的……”说着,我手中那书本上墨写的字迹越来越淡,纸页也渐渐变得发脆发黄,在夜风之中一点点化作尘埃,我眼看着却怎能么也不能动了,直急得我满头都是冷汗。

  正着急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电闪雷鸣中我大叫一声,猛地醒来,却发现这只是南柯一梦,我仍是在小楼上,身上衣服又已被冷汗湿透了。

  抬头看看窗外,不知何时竟飘起了寒雨,潇潇的雨丝正清晰地划过长空,漫舞于天地之间。楼下陪侍的水氏听到我惊叫,忙上来问安。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东方的天已经蒙蒙亮了,铜人手中的宫灯却还没熄灭。看着水氏眼中的关切之情,我心中一点暖意荡漾开来,微微一笑,起身下楼。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已经没必要再提。

  就在我梦乱情迷的时候,司马醉也呆坐在寓所中对着大敞着的窗子长夜难眠。

  一听说董大胖子要提兵入京,司马家的大部队撤得不比萧家慢多少,到了这会儿留在京城中的就只有典军校尉司马醉了,那杨皙皙本就没跟来京城,到这时候却想来京城与司马醉同甘共苦,被司马家长辈一通劝给劝回去了: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呀,还嫌那边不够乱呢?

  手中攥着小小一片素帛,司马醉愣愣地抬头看着窗外,广阔天地之间正飘着暗风寒雨,不时有几缕雨丝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钻入窗内沾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

  一颗雨珠飞溅到司马醉下巴上,抬手一抹,他暗笑一下:颦儿好久都没有像以前那样掰过自己的下巴了……透着屋中一点光亮勉强还可以辨得清手中素帛上的墨迹:“严冰厚三尺,素雪盖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如?”

  到底是颦儿对自己的依恋多一点呢,还是自己对颦儿的依恋多一点?这个问题自己怎么也想不清楚,司马醉干脆站起身来把面前的窗户完全打开,清凉的雨丝就被夜风推送着尽情地飞进来。

  展开手中素帛,司马醉看着面前白鸟一样的上下翻飞。

  一道电光疾闪而过,司马醉面色一变:“别藏了,我都看见你了!”

  “司马公子,我家公子可还在等回信呢!”既然被发现了,那也就没必要继续挨浇了,一身鱼皮避水衣的蒋雄自报家门后从窗户进入司马醉房中。

  都是认得的,司马醉看着蒋雄这身相当怪异的打扮也就没说什么别的,只是这回信嘛――

  “蒋师傅,代我问候你家公子一句:龙牙指环戴着还合适吗?”

  蒋雄听了这话半明不了的就告辞了,留下司马醉一人在房里细思前事:昔日取自洛水恶蛟的那枚龙牙,一分为二之后,尖的一半就贴肉戴在自己胸前,钝的一半被琢成了那枚蛇形指环,本是戴在指间须臾不离的,后来与颦儿洛阳一别,因了这丫头一笑被要了去。当年颦儿人幼手小,如今已然长大,这指环戴在手上应该不会再往下滑了吧?

  局势渐渐稳定下来后董大胖子的虎狼之性也渐渐开始显露了,西凉军在街上横行无忌,城里街道上每天都是乱哄哄的,百姓整天惶恐不安,公卿们也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就莫明其妙地丢了脑袋。成了皇帝的小夫君再天才也才是个孩子,难免会被他某些匪夷所思的行为吓得白天在朝堂上众臣面前手足无措,晚上在长信宫里我怀里也睡不着觉。别说小皇帝这小孩子了,饶是我早有心理准备,具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时我也不禁会脸色发白心脏狂跳。

  董大胖子虽说废了少帝,把他和何太后还有唐妃幽禁在小舅妈一直居住的长秋宫,却始终放心不下,狗头军师李儒又在一边敲边鼓,出主意说留着也是后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做掉算了。

  少帝糊涂了一辈子,董大胖子的毒酒送到面前时却不知怎么的清醒过来了,清醒到什么程度?都能搞高难度的文学创作了:

  “天地易兮日月翻,弃万乘兮退守藩。

  为臣逼兮命不久,大势去兮空泪潸!”

  冬日的阳光照在白雪上未必能使之溶化,却为它增添了一丝光彩,这临死前的清醒无法改变少帝的命运,只是为他的死亡增添了一丝凄婉的色彩。

  诸事办妥,董大胖子遂对外宣布少帝急病而死,以帝王之礼葬之。

  在这个可怜孩子的葬礼上,我暗叹一声,在心中和道:

  “皇天将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姬兮命不随。

  生死异路兮从此毕,奈何茕速兮心中悲!”

  但以后董大胖子和他的手下在宫里宫外无论怎么恣意横行,对我和小皇帝一直都是以礼相待,这足够让我就个人而言对他感激不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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