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妞凶神恶煞,一脚把我踢了出来。
此时已是傍晚六点,北京城沸腾的时段。
一睁开眼睛,手臂处传来阵阵疼痛,只见被一圈圈纱布严严实实裹住,那只手似乎突然重了很多。
另外一只手被小丫紧紧抓着,她的小脸蛋压在上面,睡得很甜。呼吸的废气直接排放到我手指尖,湿漉漉带有汗。
611室,室内很静,我平躺在上,轻轻侧身,惊动了小丫,她两眼惺忪,把我胳臂往自己怀里拉了好长一截,细皮嫩肉依旧贴着我已悬空的手臂上。
好歹我也算是个病人啊?她竟把我的手当垫子使用。
我说:“你个死丫头,有没同情心啊?这支手没受伤你就换方式虐待他是吧!”
小丫警觉地抬头,朦胧地说:“别瞎嚷嚷,我好困!”
说后,一下子埋头,就像是铁锤砸在我手上,完全不顾我的痛苦,继续沉睡。
“喂喂喂,你起来,你起来……”我用双脚蹬开薄毛毯,毛毯将她罩住。
我手臂一松,她直接一头栽向下。
“哎呦!哎呦!……”小丫从下爬起来,抖落毛毯,抚摸着额头,四处查看后,惊奇状地眨眼说:“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难道你以为我是博物馆里面的兵马俑,会被人盗走是不是?”我一脸晦气。
“虽然不是兵马俑,但还是有兵马俑的气质的。”她嘟着嘴巴笑着说。
“你才兵马俑呢!别以为我不懂,你再奚落我,我跟你急。”我使劲将整个身体向上一弹,弄得单人差点儿垮塌。
“别生气,不要乱动,我不说了,行了吧!”她也会降服。
“你少拿我开心,一点淑味都没有。”我嘀咕。
“那要怎样才是淑?”她鼓着一双灵眸望着我。
我说:“所谓淑,在面对帅哥生病时,至少要做到三点。一,在等他醒来的过程中,要双手托腮,默叨他的名字。”
小丫做好动作,急切地问:“那二呢?”
“二,醒来后,先大吃一惊,嘘寒问暖,关心备至。”
小丫照着方法去做,说:“呀!张小忙,你终于醒来了,你吓死我啦!冷不冷?热不热?饿吗?需要上厕所吗……”
“啰嗦!”
“三呢?”小丫又问。
“三,一切听从帅哥吩咐。”
这时候,她开始反对了,用很正经的语气跟我叫板:“拜托,你不是帅哥好不好,我才不听你的呢!”
“谁说不是?我的回头率是百分之五十(抱着母鸡的时候)。”
“那也不算帅哥,充其量就是个半帅男。”
“得,我现在要吃东西。”
小丫说:“你等着,我去给你买。”
她抬腿准备跑被我叫了回来。
我说:“你也不问问我喜欢吃什么?真是的。”
她说:“我管你吃什么?只要不是狗屎,我想,你应该都会吃。”
我无语……我真害怕她上街追狗狗,强迫人家拉屎带回来给我,像她那种生,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出去了,我又提起嗓音喊:“给夏莹带点吃的啊!不要狗屎啊!油炸和油腻的食物也不行,海鲜和麻辣食品也不行。”
四个兄弟乍然兴奋地闯进来。
“诶,那个生凶巴巴的,还很顽固,刚才把我们四个关在外面,弄得这里像个总统府一样,不让我们接近你,连医生进去都要验证身份。”徐家文说。
我笑了笑说:“小孩一个,不要给她一般见识。”
“怎么样?好些了吗?”严鲁格揉着我的手臂。
“好多了,谢谢你们及时赶来,不然也不知道现场会死伤多少无辜?”我说,“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禅道武术馆的?”
“昨天衰男告诉我们的,他吹捧他的大哥是何等的厉害,让我们到禅道武术馆送死,还说大家有去无回。他越是这样说越说明我们不会怕事和逃避。所以,我们打算先把你控制住,不让你去,然后,我、严鲁格和刘青松去讨教讨教。”
“为什么?”
“因为我们觉得你不会武术,去了也等于没去,到时候还要受到伤害。”
“小看我,我以为衰男那小子只对我说了呢!”
“所以,你就单枪匹马闯埋伏,幸好,你能说服周爵济,要不然,两股绳子扭在一起,你准吃大亏。”
“其实,姓周的也蛮讲道理的。”
“要不是你功夫更胜一筹的话,那家伙依然很霸道,他才懒得跟你讲道理呢,强弱就在一线之间。”
“他应该是在礼让我,我的功夫马马虎虎。”
“别谦虚了,上次在麦当劳动手时,你站在一旁观看也不帮忙,害得我们几个很努力地打,把老本儿不成样子的拳打脚踢全用上了。”
“我老爸叫我别在学校打架,这次是被迫的。”
“本来昨天晚上大家就不应该喝酒的,到最后少了一个张小忙,心情搞得很郁闷,我们四处找你,徐家文还猜测你是不是被绑架了。”刘青松说。
“我喝醉了,所以就先回去了啊!”我编了一个真实的理由。
“回哪去了?你不会走错寝室了吧?”徐家文诧道。
“没有啊!我今天早上醒来,我才发现我在校园的草坪上。”我又编了一个不真实的谎言。
“为了你,我差点去找史小丫理论呢!”刘青松说,“原来那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你的下落,弄得哥们整都睡不着,还有那该死的笛音昨也不响了,唯有几只猫头鹰断断续续的叫,真是悲哀连连。”
“你们在哪儿开始跟踪我的?”我想知道是否有人看见我昨住在夏莹房间。
“在医院门口就看见你大摇大摆走出来,你无缘无故进大酒店去,几分钟就被赶出来了,当时,我们四个还以为你疯了沿街乞讨呢!后来遇到小丫才知道,你为了一个孩子,满北京城骗鸡汤,精神可嘉啊!不过,你好像提了一只母鸡回去……”
“我靠,你们连这也知道!”我发狂似的指责。
“不是知道,而是看到!”
…………
有几个兄弟在身边陪着我,不时欢笑阵阵,手术后的那种皮肉之痛再也感觉不到了。
院长叩门进来,说:“张小忙,你叫张小忙吧!校长看你来了。”
我一手撑着,准备起来。
校长那圆脑袋从门口忽的闪进来,出现在我面前那一瞬,看到我即将坐起来的身子,他说:“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我晕,他以为我给他请安呢!
“校长怎么有空过来?”
校长说:“我专门来看你的!你上午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你到底惹上武林还是江湖了?”
按照他说的话,我这会儿应该是死的,地点应该在殡仪馆,状态是躺着的,眼睛是紧闭的。
都老顽童了,说话也不怕让人喷饭吐汤而亡?
我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说:“不要太激动!”
本来不激动的,他一说,反倒有些激动。
我说:“没事儿,等伤好了以后还可以打架。”
他大眼一瞪,我立即更改:“不是打架,是劝架。”
他问:“无缘无故,哪来的暗器啊?你老实说,是不是效仿考古队盗古墓或者闯金字塔啦?人家是专业的,你冒险精神也没必要表现得这么危险吧!抢人家的饭碗是不?”
“我哪有那本事?只不过是在走路的时候,一不小心让箭苗给射中了,就像一不小心被钉子扎了。”嘻嘻,倘若走路会被箭苗射中,那中国的防弹衣一定人手一份,比内衣内裤还普遍。
“这世道太乱,踩到狗屎是经常的事情,我从没被箭射中过,倒是被冰雹砸过头,你说,这是不是我的运气太坏了?暑期里连赌连输,现在俺一看到麻将,我就害怕。”
呵呵!校长也玩幼稚的数字游戏,看上去,好像还没有输掉儿,他真够狂的,在教育界,这可是带头违纪造反。倘若有一天我出人头地,我一定扫荡(嘿嘿,贼笑)。
“校长,你开什么玩笑?冰雹那玩意儿砸了脑袋瓜子是福气啊,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可是,踩了狗屎就难说了!”我一惊一乍说,“呀!北京街道上没狗屎的耶!”
“难道我连狗屎都不知道是什么东东?你还不知道吧,我当初是研究导弹的。”
他的那句话我一直珍藏了很多年,以至于最后离开大学那时,我都没弄清楚,狗屎和导弹有什么关系?
管他什么关系呢!传说中无厘头的校长原来是这么好玩的!
刚遇到他的时候还没仔细观察过,难得这么近距离,我先简单描述一下。
潘长江的脸蛋和身材,穿西装打领带,令我想不通的是,这和脚下的耐克运动鞋是怎么协调的?审观念就是出众,好比穿无袖T恤衫三角裤配黑皮鞋。
光光的额头就像打过蜡,贼亮贼亮的,不时还发出钻石般的光芒。
一双粗超的大手就像是整天待在工地上的人,比农民工还要夸张,大指头裂开了两道,一看就是含辛茹苦的好父亲。
这就是校长,一所在北京排得上排行榜大学的校长。
朴实说不上,就是有点儿实在。
实在得想叫他乡巴佬。
这话很别扭,听着好像是说自己,所以我断言不提。
门“吱”地一声打开了,本来我还想和校长多侃侃生活的,护士说让我“静养”一会儿,这样对伤势有利。
有利个屁,你让我三分钟不讲话,非得闷死我啊!
不一会儿,所有的人闪光,剩下我倒在病榻。
靠,孤独就这样缓缓向我走来,寂寞的魔爪伸向我的地盘,吞噬我无尽的思考。
望着天板搜寻哪里有漏缝,整个儿像称职的验房者。
漏缝没有,蚊子大便倒是繁星满缀,满天板的天然纹镶嵌在白底子上,如同景德镇瓷器那般漂亮。真不敢想象,蚊子是使用什么技巧给拉到上面去的?很强的动物,佩服,牛!
不止蚊子很牛,小丫也牛!她冲进来,背后背了一根纯绿的棍子,吓得我赶紧装死一般假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