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成熟的经验。
凡上级来人检查、考察、巡视什么的，只要事先得知消息，丰唐县都要立即做好两手准备。一是接待应酬。包括看的吃的住的，包括汇报材料，包括所达单位形象展示等等。二是上去安抚。给要来的人和有关人打点打点，勾通勾通，避免到时候出差错。
省考察组主要是来考察毛旦的屠宰公司。根据毛旦屠宰公司所立的新项目，考察其现有规模、经济实力、发展前景，然后才能决定对其投资的问题。
此行动决定了毛旦能不能占领第九开发区的问题。问题不是小问题。不是小问题的问题，按说要有章达县长带队，毛旦经理携款，最好再带个“花容月貌”，以秘书的身份，伴随着周全事物。新出现的问题是，章达县长这两天有件难处理的事缠了手。缠了手的事不属公事，是私事。私事是非常重要的。毛旦这两天心情不好。毛旦心情不好的时候，办啥事都没兴趣。毛旦办事没兴趣的时候是办不成事的。章达去不了省城，毛旦去省城办不成事。谁去？章达县长和毛旦经理把这事说给寒水后，寒水说，我去。寒水在省城读过三年大学，寒水没在省城办过事。没在省城办过事的人，回丰唐县后学着办了不少事。寒水通过丰唐县城，大体上弄懂了社会。大社会与小社会一理相通，省城和县城差不多臭味相投。寒水有信心完成这一任务。古话说，官不打送礼的。天下人，谁不想天天有礼物上门，特别是当官的。天下劳做，再也没有比行贿更轻松了，特别是这些年。寒水这么认为。
章达皱皱眉。对于寒水的能力，章达和毛旦都不怀疑。章达想到的是，往省城送礼，需得讲究送礼人的身份，也就是得有个相距不太远的职务、头衔，以示送礼方的郑重、严肃、认真，同时也显示对受礼方的尊重。如说这一次，自己亲自上，带去的是一县之情；即使毛旦上，毛旦这个屠宰公司总经理的名字，还是有点儿影响力的。寒水算啥？有人问起，答，大堂经理。大堂经理是啥？透说，服务小姐。不知底的人，还会把“三陪”与她联系在一起。
章达仔细想过之后，建议毛旦给寒水个大一点的职务。
毛旦说：给个啥职务？日的，你说，你是县长。
章达展开了皱眉，笑笑。
“又不是丰唐县委提拔干部。就是丰唐县委提拔干部，那还得群众推荐，组织部考核。在你这儿，你嘴巴一张一合就是红头文件；一句话就是份任免书，”章达说，“县政府管不了你公司人事。还是你说了算。”
毛旦这几天心情不好，是因为寒水做事没让他顺心。这当然不是指寒水处理公司事物有时候不跟他商量。说的是靠寒水打江山，不给寒水一定的权利是不行的。让毛旦不顺心的是，寒水到现在还没叫他挨过身子。要嫁我毛旦，你就别摆架子，该上床时就上床；你说要举行个仪式，日的那就明说，咱们找个日子鞭鞭炮炮车来车往地八面威风一阵，忽忽啦啦钻进洞房不就齐备了？日的，你寒水总没个透亮的表示。你寒水年岁小，你寒水没结过婚，你寒水体会不到结过婚的男人是不能没女人伴睡的。你寒水不跟我干这事还好说，你日的不该干涉我毛旦跟其她女人来往。毛旦现在想起来一件事。一次“白菜心”鞠蕊来求他去市文化局办件事，开初，寒水对鞠蕊很热情，还妹子长妹子短地亲切，象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胞姊胞妹。就因为那天夜里他没回公司就宿，二日寒水就给他办了个学习班，唠唠叨叨教导他，“你要以事业为重”，“你不能丧志”，“你不能毁人家鞠蕊前程”，等等。酸不拉叽，灌得他两耳朵不舒服。他想想，他是打鞠蕊的主意不少，就是上不了手。那姑娘水灵得不得了，要是哪个男人见了不产生想法，那就不是个男人了。良心说，想法只是想法，打主意只是打主意，日的，没有后果。良心说，寒水长像一点儿也不比鞠蕊差；寒水的成熟和机智，比鞠蕊高了许多。事情的根本是，好东西都想占有。这朵花美丽，那朵花也美丽，都好玩好看。日的，好东西难舍。其实，那天夜里，他没把“白菜心”勾搭到床上，他是上了另一女人的床。“白菜心”那天从市里回来，赶了场演出，丢下他走了。突然的孤寂和失落感降临心头，他才想起来另一个女人。另一个女人是公安干警，以前，日里夜里都能跟他玩得热火朝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扔下她一年多，那一晚他的登门，让她出乎意料又感激万分。后来，他又宿她处两夜。寒水不了解内情，仍认为他是跟“白菜心”在一起。再后来，他又约在县政府当公务员的往日情人，去二郎山避暑山庄恩爱两夜，寒水还是怀疑他跟“白菜心”在弄些水火不分事。这几次，寒水都不失时机地提醒他：“别毁人家鞠蕊前程。”寒水之所以把他的夜不回公司的行为，都能跟“白菜心”鞠蕊联系一起，是在一次公众场合下，她无意中听到了一个信息后所产生的。在那次的公众场合下，一人说，他毛旦要再去缠人家“白菜心”，怕会惹出个大麻烦。另一人说，看你这球人说的，他毛旦要敢再缠，我都去敲烂他肩上尿壶。这俩说话人，寒水认识，一个是发展局局长炮子，另一个是“斯大林”胡子黑痣。这俩人说着这事，样子很神秘，似乎不打算叫别人听见。寒水是真真切切听见了，从此，寒水把毛旦看管得比较严。
给寒水个大一点的职务，当然是毛旦说了算。给个啥职务？大能大到啥程度？刚结交寒水并聘请寒水时，寒水曾说过一句话，那就是当总经理或者管理总经理。现在，寒水虽没当总经理，可是在好多情况下，认真的管着他这总经理。如果，现在给寒水个总经理职务，那寒水就不属帮着打江山，而是一统天下坐江山了。总经理职务不敢给，大堂经理身份贱，毛旦想想，说，做副总经理吧！
“这职务就很不小了。”毛旦又想。
“是不能再大了。”毛旦再又想。
毛旦重复说：“寒水就任副总经理！”
寒水笑笑：“谢谢！”
章达呻吟道：“副总经理！够大了。只不过这个‘副’字……”
毛旦说：“要没这个‘副’字，日的，把我往哪儿摆？”
寒水说：“这我已经受宠若惊了。不能再高了。”
章达说：“省城人特别注重级别。一个‘副’字挂前边，掉价一大半。”
毛旦说：“日的。”
寒水说：“只能这样了。”
章达说：“要不，再立个名目。叫――叫――叫个啥呢？叫――叫丰唐县屠宰公司管理委员会委员长吧。咋样？看起来是正职，实际上还是总经理当家做主。”
毛旦心头叽叽呱呱地放笑三声：日的，有意思。日的，官职名目怪好玩。
寒水也暗笑：厉害！不知底细的还会以为是国家领导人哩！
默一时，三人突然青红皂白地畅笑起来，大河奔水一样。
日后，寒水以丰唐县屠宰公司管理委员会委员长的身份赴省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