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他上气不接下气说,“收拾铺盖,进学习班哩!”一边说一边把那张烂狗皮褥子连同被子往一块卷。
毕霞妈一边帮忙一边流泪说:“这该怎么办呢?”
“快去寻他舅,我都不要紧,贵贱不能让把毕云往上转!”说着,慌慌张张背着铺盖卷又“噔噔噔”跑步来到门外。
陈虎一摆头,两个民兵就押着他向大队走去。
冬晨的阳光,懒散地吊在天空,刮着带黄尘的风,天灰蒙蒙的,峰河覆盖着一层薄冰。
他们从河滩涉列石过河。毕俊华背着铺盖卷,一晃一晃,过河踩不稳慢慢腾腾。陈虎看不顺眼从后边冷不防踢了一脚。“扑嗵”毕俊华一下跌入水中,裤脚全湿了,好在河水不太深,他干脆咬牙忍痛涉水过河。赶走到大队,他已是上牙叩下牙“嗒嗒嗒”颤个不停。
民兵连部的房子里又列好了审训人的阵势,毕俊华一进门空气立即紧张起来,阮黑娃把桌子一拍说:“这个这个毕俊华,你规矩点,站好!”
毕俊华吃力地将麻木的腿往一块拼了拼,低头站在那儿。
“毕俊华,这个你知罪吗?”
“不……不知道!”毕俊华嗫嚅地说。
阮黑娃拉开抽屉取出一沓人民币“啪”往桌子上一摔说:“这个这是什么?”
毕俊华脸“刷”地红了,“突突突”抖个不停。
“哈!你狗日的这个这个还不老实接受改造,”阮黑娃阴阳怪气地说,“竟然用金钱拉拢起党员干部来了,这个这个是不是想用糖衣炮弹将党打倒,好让你蒋爷爷卷土重来,重新骑在人民头上作福作威,嗯?”
毕俊华低头不语。
“啪”阮黑娃又将桌子一拍,说:“是不是?”
毕俊华“突”地颤抖了一下,怯懦地瞅了黑娃一眼,又把头低下。
“啪!”“打!”阮黑娃的拍桌子声和喊打声同时发出。
民兵们立即操起家伙,陈虎抢先一步,抡起枪托照准毕俊华的大腿打去。
“哎唷!”毕俊华应声倒地。
“妈的,”阮黑娃骂,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个这个事实摆在面前你还不认账。站起!”
毕俊华眼冒金,头冒虚汗,咬牙蹙眉忍受着那一阵紧似一阵的钻心痛楚。
“站起!听见了没?”陈虎大声喝。
毕俊华打了个激愣,想忍痛站起,但失败了,招来更剧烈的痛疼和头晕。
“我……我跪下行不行?阮……阮支书。”他试着往端的跪,“啊”一声昏了过去。
阮黑娃见毕俊华脸灰白,觉得不对劲,忙吩咐民兵说:“这个这个快押那边房子去!”
两个民兵一人驾毕俊华一只胳膊连提带拖把他丢到对面的临时囚房里。
剧痛又使他恢复了知觉,他喊娘叫爹呼喊着。
这边房子里,黑娃说:“这个你打得恨了点吧?”
陈虎不屑地说:“怕个吊!大不了走他富农分子老娘的路。”
毕霞妈看罢丈夫回来给石青山哭诉:“啊呀哥,他怕是完了,腿八成是被打坏了!大腿上部能摸到的断骨茬,脸灰塌塌的,别说吃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这该怎么办呢?”
石青山搔着脑袋,在屋子里来回踱着,“啊呀这等事!这等事!真是难人啊!现在关健的关健是要毕霞答应这门亲事。”说着,“嗵嗵嗵”走到毕霞边,毕霞已经蒙头睡了两天,他说,“霞,舅知道你难过!违心事不是容易做的,可有什么办法,你爸你弟的命就在你此一举,为了两个亲人作一点牺牲不值得吗?你说呢?毕霞。”
没有动静。石青山心急如焚。
他又踱了两步,定在毕霞身边说:“霞,舅求你这一次,要怨你就怨你舅,你答应了吧?”
没有动静。
“唉!”石青山把脑袋拍得“啪啪”响,在屋子里又转了两圈,然后又定在边说,“舅这是明知故问,这样吧,你如果坚决不同意就给舅说一声,如果不动弹,那就表示同意,嗯?”
毕霞没有言语也没有动弹。
石青山再一次说:“霞,就这么定了!你同意啦!”
他望了毕霞一会儿,期待但又胆心的反应没有出现。
出门的时候,他长长地叹息一声,自言自语说:“舅亏了你!亏你也得亏这一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