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白蛇把袱子一推说,“人家当书记,把这几件料子算啥,我来时任书记再三叮咛,行不行这东西全当交朋友送点礼,留下!留下!”她挣脱手,一溜烟跑了。
白蛇带来的“喜讯”给毕霞家增添了无限烦恼。
毕俊华蹴在炕沿上“呼噜噜……”抽闷烟;毕霞妈坐在炉前不停地用火钎戳火,脸上愁云密布。忍不住抱怨起来:“都怨你先人亏了人,那时为什么不逃荒要饭给人当长工,打短工,而要出租放债剥削人,背上这么个富农黑锅,把人压到什么时候呀!”
“去你妈的!”毕俊华恨恨一蹲烟袋骂,“埋怨祖先干什么!那时祖先穷得给娃讨不起老婆,今天也不会有你在我面前穷叨叨!”别看他出门见人畏首畏尾,四类份子受训时低头弯腰,进了门却是一尊活阎罗,脾气上来骂起家里人,谁也不敢吭一声。
毕霞妈息了声,默默地抹眼泪。
毕俊华说:“还不快把毕霞问问,我到石口子把他舅叫来商量对策。”
毕霞妈来到毕霞边,轻轻抚着她的头说:“霞,你都听见了,这事该怎么办?”
毕霞把被子一掀,瞪着哭肿的眼睛,泣不成声地说:“妈,你和我爸把我杀了,我不活啦!嗯嗯嗯……”
“好娃哩,妈是和你商量,又没给她话,别哭!别哭!”
“那你挡人家干什么?不拿棍把那烂货往出撵,还让撑什么饭?你留人家东西干什么?好糊涂的妈呀!”她把啪得“嗵嗵嗵”,“快把东西给人家送去!”
“对对对,妈就去!妈就去!唉!”毕霞妈六神无主,跑去抱了袱子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踅回来,想,还是等哥来了再作道理。
毕霞舅名叫石青山,六十多岁,老秀才出身,一头稀疏的白头发披在脑后,架一副软腿铜匝石头镜。
毕霞妈一见娘家人,不由得冤枉心窝起,涕泪嘴边流:“哥,快给子做主吧!”
“仙儿,〈毕霞妈名叫石凤仙〉别哭!乱马都要从桥上过。”他卸下眼镜,从镜盒内取出擦镜布,口对着镜片呵了呵气,然后慢慢擦拭着问:“毕霞啥意见?”
毕霞妈止住哭说:“毕霞死活不愿意,其实大人们心里也明得跟镜一样,毕霞从小和魏峰好,前一向还向家里说准备节和魏峰办理结婚登记呢!这节骨眼上咱怎好逼着娃改变初衷,再说,”她给哥倒了杯热茶,“人家魏峰正在学习班,而且是咱毕云的事把人家娃牵连进去的,咱要是真作了这件事,那不是落井下石,遭人唾骂吗!”
毕俊华清洗了水烟带,换上净水,装上新烟,递给石青山说:“她妈说得到也是,魏峰是个好孩子,毕霞爱他,我们也很喜欢他。可是毕云也在学习班,要是答应了任君,毕云说不定还能幸免,要是拒绝了,毕云的事一上交,公安部门一接手,那事情就麻烦了。”
石青山连连抽烟,昏的老眼凝视一方,他精通琴棋书画,要是下棋中遇到这样的局面,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卒保车”。在这盘棋里,毕霞当然是“卒”了,可这毕竟不是棋,况且,他特偏爱毕霞,他很赏识外甥的画,他认为毕霞是他晚辈中难得的才,让他受痛苦,受委屈无异于在他心上扎刀。烟雾弥漫,唉!为人真难。
思谋良久,石青山忽然眼睛一亮,计上心来,“我看这样吧,”他熄灭刚点燃的火纸,“不舍人就得破点财,暗地里托人给任书记塞点钱,改日说媒的来了婉言谢绝,我想人家一个堂堂的书记,不一定就非娶你一个富农子不可。”
他见、夫面面相觑,心里明白,新社会的富农独具虚名,甚至比贫下中农还穷。照顾粮没有;救济款没相,就凭每个劳动日三、四角钱,队长派活还经常挑鼻子拣眼轮不上他,那来余钱送礼?于是说:“事关重大,也别难为情啦,把我那八成新的‘飞鸽牌’自行车推集上卖了,不够,你们再想办法筹点,弥够赶快送去,免得长梦多。
金金回来,又点燃了长富心里重新生活的火,他又过起了俯首贴耳逆来顺受的生活,早晨起来,担水、劈柴、生火、做饭、喂牛、喂猪、喂狗……猫不赏脸,自从金金回来后,就一直围着金金转,晚上睡觉也尽钻金金的被窝而不光顾他。
日出日落,一日三餐倒也罢了,让他耿耿于怀的是,盼人穷停职一段后,又复原职,又整天在队里吆三喝四,权揽得比以前更紧。批条、走账、安排活路都是他一手经办。他对长富恨之入骨,处处伺机报复。首先是不给他派活,思谋,哼!我让你娃跳,我让你歇一年半截,没活干就不分粮不分钱,看你娃喝西北风?看你娃怎么把老子推倒?
长富整天在巷里转悠,他看见社员们山前岭后的忙碌着,修渠、打堰、拾掇地、出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