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站在门口说:“我说啥哟?我和玲玲犯了几句话,谁知就把你们都得罪了。你们怎的都向着玲玲,也不可怜可怜我,排练也不叫我,把我的角也撤了,这叫我……叫我怎么见人呢?”说着眼泪兮兮的。
“果不出我所料,”魏峰想,解除了戒备,变温和了点说:“你进不进宣传队这由不得我,你还是找秀梅或阮支书说说。”
“嗯……”白蛇见魏峰说话关了门,支吾了半天说:“那……那我找阮支书说说。”嘴内那么说着脚下却不挪步,眼忽闪忽闪瞅着魏峰。
魏峰厌恶地说:“天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白蛇忸怩着说:“天这么黑,我一个人敢走吗?”
魏峰忽然警觉起来,恼怒地说:“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和大家相跟着回去?”
“我……我想和你谈谈。”
“唉!”魏峰烦乱地在屋里踱着,“你……你走!你快走!我不管!”
白蛇努出一付笑脸说:“魏峰兄弟,你……你就那么心硬,那年魏奶奶病了,我还跑前跑后扶侍过一阵子,你就不能跑两步送我一下吗?”
“快走,快走!我不管!”魏峰气恼地说,“你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他恨不得把这歹毒的蛇给轰出去。
“那……那”白蛇赖着脸说,“那我就不走了,看你明天还怎么见人?”说着一屁股蹲到炕沿上。
毒蛇终于露出了丑恶的嘴脸,魏峰想,我得尽快把她打发走。他走到窑外边,天漆黑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星星在向他狡黠的眨眼,北斗星像一条大头蛇俯瞰大地。他朝村子看看,还有许多人家亮着灯光,他回头望望,白蛇还在内边不出来,他忽然感到黑暗中像有许多魑魅魍魉向他围拢,他毛发竖立,肌肤扎扎,心肌紧缩,像一个初上战场,面对群魔的士兵。他定了定神,让紧张的神经松缓了片刻,然后果决地向窑内喊:“走!我送你!”
白蛇疾步向他走来,他往旁边一闪说:“你前边走,我在你后边不远处跟着,你尽管大胆走吧!”
她前边走了,魏峰锁了窑门在离她二三十米的后边跟着。她走走,回头望望,听听他“扑蹋扑蹋”的脚步声,生怕不跟上来。
魏峰极力不去想前边那个人,他努力地把思想岔开想别的事情,他想他正在构思的一幕眉胡小剧,那小剧是以他们修峰河水库大战鹰嘴石为题材构思的,当中当然夹杂着阶级敌人如何破坏,共青团员如何挺身而出与其斗争的离奇情节。可他老觉得把那些莫须有的细节放进去显得有些节外生枝,可没有阶级斗争的场面怎么算突出政治……。
荒草中鼠虫唧唧,树林中莺鸣唱他一点也没觉察。
他又想起了高歌,不知找到玲玲了没有?出门近一月了为什么也不来封信呢?玲玲好可怜,出门时连鞋都没穿……
人啊!走完一生的路,不知要遇多少事?
路上一块石头绊了他一下,他打了个趔趄,站稳身子又往前走。
他也想自己,雄心勃勃想在农村干一番事业,可困难为什么这么多?道路为什么就这么不平坦?他看见好人一个个遭陷害;坏人一个个得高升;你想为群众办好事却没人理解;他专门为自己谋私利却有人巴结。这是为什么?起步维艰,今后……
在青石窑洞那儿,她站住了,与痴愣愣走上来的她撞了个满怀,她“啊”地叫了一声,紧紧抱住他,他惊魂未定,问:“怎么啦?”她接着大声喊:“救人啊!”
魏峰还没醒过神来,猛地从旁边的林子内蹿出两个人来,他先是觉得左边的太阳穴挨了一拳,眼冒金星,紧接着飞来一脚把他踢倒在路旁的草丛里,他还没来得及分析情况,胸上、背上、下颌、胯部又重重遭了一阵拳脚,他只觉得头昏脑涨,迷迷糊糊听见黑娃说:“王八日的,这个这个光天化日之下敢良家!”
白蛇说:“看你再敢写黑状子告人不敢?”
陈虎说:“把熊往死的打!”
黑娃说:“打死倒便宜他了,这个这个让狼慢慢把他往死的撕吧!”三个人骂骂咧咧,咕咕哝哝走了。
,死气沉沉,溪水在汩汩地流淌;枯叶丝丝啦啦飘落;风带着西北利亚的寒流肆虐;豺狼在远山深壑喧嚣……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魏峰被冻醒了,他动了一下身子,痛疼难忍,哪儿?他稍稍动了下左腿,胯骨就钻心样痛;他想“啊”一声,下颌痛得张不开口,两条胳臂还能自由活动,他想支起身子坐起来,试了几次都未成功。他又躺了一会儿,想:妈的,窝囊废,就这样完蛋了吗?他咬了咬牙,使了下猛力,坐了起来。他又试着往起站,左腿痛得足尖不敢挨地,他趴住树杆喘息了一会儿,思索该往哪儿走?回林场吧!谁招护你,回村吧!路还很远,况且离村不远还得翻个山岗。他忽然想起翻过南边的土丘,就可以看见乐呵呵大爷的小石屋,刚才他如果大声呼喊,说不定乐呵呵大爷就会听见的。可他没有喊,就是现在也不准备喊,遭了毒打就哭爹喊娘那算什么好汉?
他开始爬面前的土丘,信心百倍,底气十足,凭着一只右腿和两只胳臂,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左胯和下颌时时把剧烈的痛疼反射传导到中枢神经。他终于爬上了土丘,他的衬衣已经湿透,不得不喘着气休息,胸腔的痛疼使他不敢使劲呼吸,像胸前背后扎着许多根针一样。左胯的痛使他不敢仰面躺下,他只得像一只受伤的青娃那样把左腿伸直卧在那儿。过了片刻,扑面的寒风又使他冷得打颤,汗水冷却了,冰一样刺激着他的肌肤。他憋了一口气,又开始往下滑,他先把身子摆顺,但没滑几步,左腿碰上了障碍物,险些把他痛昏过去,他又不得不把身子转过去,头向下匍匐前进,就像一只贴墙下行的壁虎。在土丘下部的梯田那儿,他一个跟头翻下去,便昏死了过去。
是“黑豹”首先听到响声,“汪汪”着奔过来,他在魏峰身上闻了闻,便箭矢般跑回去把正在熟睡的乐呵呵大爷吵醒。乐呵呵大爷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外走,“黑豹”在前边一跳一蹦地带路,瞬间就到了魏峰跟前。大爷用手电一照,大吃一惊,“峰娃怎么躺在这儿?”他摸摸他的脚踝,又试试他的鼻呼吸,活着!刻不容缓,他急忙把他抱回小石屋。
乐呵呵大爷先点燃了豆粒大一点黑药在他鼻下熏了熏,又用火柴棒在一个小玻璃瓶子里蘸了点红粉粉药抹到他的嘴里,然后给他盖好被子,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洗脸上的伤疤。
魏峰的额头擦伤渗血,左鬓那儿起了小孩拳头大个肿块,左眼发青,下颌那儿也有紫块,乐呵呵大爷看着发愣,是峰娃走路摔下崖呢?还是哪个黑心肠的下了毒手?他再细瞧他脸上的伤势,猛然醒悟:不是跌伤是他伤!可能身上还有伤?他轻轻解开他的钮扣,不倒吸了一口冷气,魏峰胸前肋间紫块累累。乐呵呵大爷自言自语地说:“好恶毒的家伙,把娃打成这样子!”他接着解开魏峰的裤带,检查他的下身,当他触摸魏峰的胯骨时,魏峰痛醒了,“啊”地叫出声来,乐呵呵大爷摸着他的头问:“峰娃,峰娃,你这是咋啦?”魏峰睁开迷茫的眼睛,瞬间眼泪又模糊了视线,头一歪,又昏迷了过去。
乐呵呵大爷忙给他煎汤药,熬参粥。
村中已雄鸡唱晓,驴嘶马啸,小石桥上响起了牲口的铃铛声,峰河带着落叶和尘沙浩浩荡荡地向下游奔去,朝阳喷礴出,烧着了半天云霞。黑豹“唧唧呜呜”从外边走进来,在乐呵呵大爷腿边卧下了。
早饭时分,村内便有谣言传开,说魏峰白蛇被打得遍体鳞伤,赶中午便传得千奇百怪,说法不一。有的说魏峰在林场的窑内起的邪念,白蛇夺门而逃,魏峰赶上刚要下手,正碰上黑娃和陈虎从山上下来,便把魏峰打倒;有的则说,那是早有预谋派白蛇把魏峰下山栽脏陷害,伺机报复;有的还说得活灵活现,说白蛇去缠魏峰,脸上的粉抹了一铜钱厚,魏峰不上钩,她便脱光衣服在他面前跳精屁眼舞,魏峰把她往外掀时,他便抱住魏峰大喊,说魏峰她,于是黑娃、陈虎便冲进门……
秀梅首先听到这个消息,忙去找毕霞,毕霞还蒙在鼓内,一点也不知道,她说:“咱昨晚上走时他不是好好的吗?”秀梅说:“黑对于睡着了的人,真好像是一瞬间,但对于做坏事的人可是一段充足的时间哩!”
他们相跟着来到魏峰家,魏奶奶正在做中午饭,见她俩急急慌慌进了门,问:“你们看见魏峰了没有?他怎么今天就没回来吃饭?”
她俩对视了一下,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就跑,魏奶奶撵出来喊:“哎,见了他让他赶快回来吃饭呵!”
“知道啦!”他们回头招招手又一同向梨树沟跑去。走到村口毕霞停住问:“秀梅,你到底听清楚了没?事情发生在林场还是半道上?”秀梅说:“谁知道?千奇百怪的说法。”
毕霞沉思了一下说:“我想,如果事情发生在半道上,魏峰很可能去了乐呵呵大爷那儿,为了不耽误时间,咱们分头去找,你去梨树沟林场,我去乐呵呵大爷的小石屋。”
“行”秀梅一摆头就向梨树沟林场跑去。
毕霞越过小石桥,气喘嘘嘘地向乐呵呵大爷的小石屋跑去。黑豹老远就跑来迎接她,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