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血口喷人,倒咬一口!”玲玲把那次去大队送奖牌遭遇的事细说了一遍。秀梅愤愤地说:“真是不要脸,贼喊捉贼!”她嗔怪说,“你为啥不早说!”
“我当时气极了,要去告状,可爹老怕事,不让我去!”
“别怕!玲玲,”秀梅说,“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看得清楚,大家支持你,他们的阴谋不会得逞。”
毕霞抚着玲玲的手说:“玲玲,心放宽点,要不然会气出病来的。”
魏峰说:“我看干脆向上级打报告,把这些问题反映反映,把这些坏家伙整治整治。”
第二天,高歌回到上龙大队,听说了玲玲闹事的事,立即来到玲玲家看望她,玲玲一见高歌,一下子爬在他肩头伤心地哭起来。高歌说:“玲玲,别太伤心了,即就是你被人强迫过,只要你把真情告诉我,我也会谅解的。”
玲玲很敏感,一听这话,抬头抓肩双目圆睁,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说:“八哥,你……你也怀疑我啦?”眼泪不由得簌簌落下,回头往炕上一躺,埋头蒙脸号啕大哭。
高歌说:“玲玲,你听我说,”他去拉她的手,她不理他,自顾自边哭边说:“天啊!这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啊!这叫我怎么办呀!狠心的蛇呀,你害得我好苦呀!”她突然止住哭,一骨碌爬起来,拉着他就往外走,高歌抱住她说:“玲玲,你这要干什么?”
玲玲这会儿倒变得很理智,平和地说:“八哥,我想起来了,还有能为我的清白做证明的地方,走!咱们到医院去给我检查。”
高歌拽住她说:“玲玲,你听我说,我又没说……”
“不,八哥,别说了,你的心思我猜透了,我不能让你疑惑一辈子。”玲玲说着,挣脱手,推了个自行车就往外走,高歌怎么挡也挡不住。玲玲前头骑自行车走了,他不得不骑自行车后边也跟了去。
白蛇听得玲玲家哭声阵阵,心里像鸡毛扫,不时向这边张望,咬着后牙说:“哼!看你再高兴不?再张狂不?看老娘把你岁婊子有办法没?”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笑吟吟的脸,再往上抹了一层白的胭脂粉,把两撮披下来的头发往上拢了拢,兴奋得在屋里扭来扭去。陈虎进来了,她一下子扑上去勾住他的脖了来了个吊吊猴,陈虎搂腰把她抱起来,在那红唇上啃了一口,说:“咋这么高兴?”她下巴朝玲玲家指了指,乐得眼挤成了一条缝。
“终于爆发啦?”
“嗯!”
“你高兴啦?”
“那当然!”
陈虎两手紧扎,直挤得白蛇“嘟”放了个响屁。
玲玲来到县医院,径直奔产科,一个戴白帽穿白大褂的三十多岁的大夫正在织毛衣,玲玲迫不及待地说:“大夫,给我检查一下吧!”
那大夫眼皮往上一翻说:“挂号卡呢?”
玲玲说:“大夫,你先给我检查吧,要多少钱都行!”
大夫瞅了她一眼,眼皮子往下一耷拉说:“不行!先挂号再检查!”说着,两手如蝴蝶翻飞般又织起了毛衣。
玲玲踅回到挂号室挂了号,领了病历簿来到产科,急忙把病历连同挂号卡放在大夫面前,大夫瞥了她一眼继续织毛衣,玲玲着急说:“大夫……”
大夫白了她一眼,说:“你看不见?这一针就到头了。”
玲玲心急火燎地等待着,两只脚不停地在地上捣动,这响声犹如捣在大夫心上,她厌烦地用眼瞅她,织毛衣的手反而变得更慢了。
高歌在院子内寄放好自行车,找到产科,悄没声息地外边等待着。
大夫好容易退出针来,把毛衣装在墙上的网兜内,然后扶了扶眼镜问:“检查什么?”
玲玲涩口地说:“就是……就是检查,唉,这该怎么说呢?大夫,你……你检查一下……”
大夫看着这脸红心急,面貌秀的山里傻大,把听诊器往桌上一撂说:“神经病?你!”
“不……不!”玲玲乞求地拽住大夫说,“就……就是我下身,你给检查一下,有……有没有问题?”
大夫算听下点眉目,厉声说:“有没有问题你还不清楚!”
“当……当然清楚,”玲玲迫不及待地说,“要是有那号事,天打五雷击!”
“那你检查什么?”
“可有人怀疑,”玲玲这会儿已比较平静,“总得有个证明才对。”
大夫不屑地说:“往内走!”
检查室放着一张科,后半截吊下来,两只撑腿垛子高高擎起,大夫用下巴一指说:“睡上去,脱只裤筒!”然后慢腾腾戴口罩、手套,作会阴常规消毒,最后把灯光对准那儿,瞄了一眼说:“好啦!”
玲玲松了口气,心想:老天睁眼,这下有为我的洁身作证的了。
玲玲随她来到外间,她拉过病历,“沙沙沙”在上边写了一行字:外阴无炎症,无畸形,处膜I撕裂。”
最后那几个字,对于玲玲无异于定时炸弹,她怔愣地看了一瞬,疑惑地问:“大夫,这是什么意思?”
大夫把病历一推说:“谁知道你是怎么搞的?”
她只觉得头“轰”一声响,转身冲了出去,把门闯得“哐啷”响。
高歌刚要迎上去问,被玲玲推了个趔趄。紧接着屋里飞出了病历簿,高歌拾起来看了看,像秋天遭霜打了的叶子,耷拉着脑袋走出医院大门。
一切都来得这么突然,让人不可思议,他拖着两条疲软沉重的腿往回走,在沿河公路那儿,他昏昏沉沉竟把自行车骑进了乱石滩。他索撂下车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对着流水发呆。
深秋的峰河,清冽而透澈,水底游鱼草根都清淅可辨,一块顽石下横行出一只螃蟹来,张牙舞爪扑捉一只小鱼,触角未及,小鱼旋即溜走。高歌拾起一块石头砸去,泛起沉沙,水浑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高歌没回玲玲家去,径直来到魏峰家,恰巧秀梅正在那儿说他俩去了县医院的事,见高歌回来忙问:“怎么样?高歌,怎么能这样做?”
高歌把病历往桌子上一放,倒在炕上,一句话也不说。
魏峰和秀梅看了看病历,又怔怔地相视着。秀梅脸憋得通红,把病历一拍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绝对地不相信!”俨然她面前不是高歌和魏峰,而是一对糊涂的判。“我找大夫去!”说着转身出去,跨上高歌刚骑回的自行车向县城飞奔而去。
魏峰在后边喊:“秀梅,秀梅,别去了,天马上就黑了!”
她那管那些,自行车已飞出好远。
魏峰叫了毕霞、莲、冬冬等来到玲玲家。天已黄昏,玲玲在炕上蒙头大睡,车老爹坐在炕沿上抽旱烟,不迭声地唉声叹气。屋子已两天没打扫,缸盖、案板上蒙了一层尘埃,顶窗上吊下来的一块糊窗纸在北风中“嘶啦啦”作响,冰锅冷灶,显而易见,从玲玲和白蛇吵过架,这儿就没动过烟火。
车老爹一见魏峰他们进来,老泪纵横,哑着嗓子说:“老侄呀,这该怎么办呢?这真要把玲玲气病呢!”
“不要紧的,大伯,”魏峰说,“玲玲只是一时想不通,大家给她解释解释气就消了!”接着他吩咐冬冬、莲劈柴生火给车老爹和玲玲做饭。
毕霞上了炕,揭开玲玲头上的被子,玲玲在那儿无声地流泪,枕头已湿了一大片。她两只泪汪汪的眼睛痴楞楞瞪着毕霞,似曾相识,又变成另一付面孔,她突然两手死死抓住毕霞的肩头猛烈地推搡着尖声喊:“牡丹,牡丹,你这蛇蝎心肠,害人精,你和陈虎胡来,还要嫁于我……”她又放开她仰头大笑,“哈哈,我玲玲是清白的,无辜的,任何人也污蔑不了的!污蔑不了的!”她声嘶力竭大声呼喊,忽儿又小声念叨:“污蔑不了!污蔑不了!我清白的身子只给我的八哥哥,高歌呢?!我要去找我的八哥哥!”她把被子一抡,就要下,魏峰、毕霞忙按住她。
冬冬说:“让我去叫高歌吧?”
魏峰给他使了个眼,摆了下头说:“快去请医生!”
玲玲边挣扎边喊:“你们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八哥哥!哥哥哎!”她挣不脱身子,又恳求地对魏峰说:“魏峰哥,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找高歌呢?你不是叫我和高歌好好谈谈吗?”她咽咽地哭起来。忽然又大喊:“八哥哥!八哥哥,你在哪儿?你真的去了天涯,下了海角吗?嗯嗯……”她放声痛哭。
毕霞紧紧抱住玲玲,也不住潸然泪流。
车老爹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老泪纵横,不知所措。
玲玲不停地呼喊高歌,他早已闻讯赶来在窗外徘徊,是进去!还是不进去!一声声凄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