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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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玉泉沟是龙北村西北方向的一个小沟岔,沟里有一眼水泉——名曰玉泉,水甜而清,水源旺盛,桶粗一股泉水日流淌,连上龙大队年龄最大的老人也不知道它流了多少年,多少代,据说它连着山后的黄河,永远也不会枯竭,玉泉除了供上龙人畜用水外,并在玉泉沟形成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地汇入峰河。

  过小溪的时候,毕霞够不着列石,魏峰伸手去拉,人过来了,手却被捏疼了,她蹙眉说:“你的手劲真大,把人家手捏的怪疼的。”

  魏峰打趣说:“得抓紧。抓而不紧,等于不抓。”

  毕霞记起早晨的事说:“早晨看画那阵不知痴痴想什么?把人家肩膀捏得生疼生疼!”

  “噢,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魏峰被勾起了记忆,“早上你画的那只鹰触发了我的灵感,脑际中正闪现出两句诗来,不料被秀梅撵得一光二净!”

  “哼!你真成了诗迷了!”毕霞说,“我想那跑掉的诗句一定又让你缉拿归案了。”

  “那当然!‘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吃午饭的时候,我整个地沉侵在诗的思考内。洗碗时我问奶奶:‘咱们今天吃的什么饭?’奶奶轻轻在我头上拍了一下说:‘书呆子,你把饭吃鼻子里去啦?’就在奶奶的手巴掌挨着我的脑袋那一瞬,灵感闪光了!”他摇头晃脑朗诵道:“兀立峰颠看世界……”

  “呀!真是奇迹,奶奶的手巴掌简直比魔掌还灵验,如果让奶奶的手不停地在你头上拍,那要写出多少好诗呢?那你真要成为世界‘诗魔’了!”毕霞说着,倒先自己笑起来。

  魏峰仍然一本正经地说:“我要办一个诗工厂,让世界上的人像需要草帽一样需要诗,让人们从诗中得到启迪和鼓舞!”

  “得啦!得啦!还是讲点实际,人民需要饭吃。李白、杜甫的诗虽好,可让一个乞丐从早念到晚,他说不定真会变成‘路有冻死骨’的,我倒是赏识曹雪芹,他一面索文觅句,还一面教乡邻耕织。”

  “是的,你说的是对的,我只不过是一种夸张的说法。其实,历史赋予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何止是教人耕织呢!一个现代化新农村的蓝图已经铺开,正等待着我们这些有知识、有文化的新式农民去投入到这场变革现实的伟大斗争中去。说真的,毕霞,我是充满了信心和力量。”他望着脚下的溪水,憋足呼了一口气。

  试验田在半山腰的梯田里,同志们早到了,秀梅远远看见他们俩高声喊:“哎!快点上来吧!就等你二位了!”

  直线看上去距试验田只有百十米远,但要走到跟前却须上一个好长的弯坡,快到地头时,毕霞已是气喘吁吁。魏峰像赛跑运动员最后冲刺一样挣扎着向试验田跑去。刚进地头拐弯处猛地打了个趔趄,险些跌个狗啃地。

  原来,敢明早躲在弯道后边使绊子,这时蹦老远哈哈大笑。

  魏峰站稳了身子,喘息着稍微镇定了一下问:“敢明,啥意思?”

  敢明笑声未止,还没回答,东升靠卧在崖根下扬着手说:“伙计,见面礼!那是见面礼!”

  “不……不!.”敢明边笑边说:“从……从今后叫我哥没事!要……要不然.!”

  “狗屁!”魏峰跳过去就要收拾敢明。东升鲤鱼打挺地从地上跳起来说:“停!”

  魏峰、敢明、东升三人同岁,平时见面互相称呼名字,敢明、东升停学早,平时不多与魏峰见面,但见了面总不免要打哈哈玩笑一阵,今日得知魏峰也毕业回村了,心里特别高兴,敢明便开了这个出其不意的玩笑。

  东升一手一个把魏峰和敢明拉到地头开阔处说:“既然这样,咱就来个武力排兄弟,谁败了谁就乖乖叫人家哥!”

  “要得!要得!”亚亚拍着手,跳着、尖着嗓子喊,有几个人围拢来看,坐着没起来的人也把注意力扯过来。

  历经文化大革命的青年谁不练个一拳两脚,但敢明久住农村,锻炼得黑黑壮壮,身体发育得横有顺有,魏峰白净瘦高,面对憨憨愣愣的敢明,心里还真有点发毛,但他镇定自若,拟好了对付他的主意,敢明自持身强力壮,抱足十二分的把握小老虎般冲上来,被东升用掌侧在臂上砍了一下,“站好!站好!”等双方交叉抱定,他放开向后退了一步喊:“一…..二,开始!”

  于是地头摔跤比赛开始了。

  开始阶段力量平衡相持不下,慢慢地魏峰有些不支,敢明努唇瞪眼,置魏峰于必败,正紧要关头,好多人齐声喊:“加油!加油!”响彻云霄,数亚亚的声音尖亮。眼看敢明就要取胜了,魏峰灵机一动,借着力的势能反方向猛地推去,一下子就把敢明压倒在地。

  “哈哈哈……”哄场大笑。

  “赖哩!赖哩!”敢明从地上爬起直嚷“另来!另来!”说着就要抱魏峰。

  东升抹着他的头说:“谁让你是头蠢猪呢?蠢猪!知道了要挨刀,下辈子别再变猪罗!”

  魏峰边退边说:“你不行,差远哩!哥闲了好好教你!”

  “狗不行!狗不行!”敢明臊红了脸,前倾身子缠住魏峰。

  魏峰知道他到了羞令智昏的程度,把他的胳膊往前一拉,右脚使了个绊子,又把他撂了一跤,又引起一阵哄笑。魏峰返身忙把他往起拉。

  敢明真有些恼羞成怒了,出拳踢脚直取魏峰,魏峰笑着招架后退,身上腿上倒还真挨了拳脚。一直坐地没动的秀梅这时大喝一声:“停!”敢明像被蝎子警住的蛇,“扎”地就僵在那儿。“开始干活!”秀梅说着自己先行动起来,大家也说说笑笑纷纷下地。

  东升边走边拍着敢明的肩膀揶揄说:“你是子娃,说话不算数!”

  敢明脸红脖子粗说:“不算!不算!”

  算也罢,不算也罢,魏峰也不认真计较,后来敢明到真把魏峰叫哥了,究竟是这次的诺言还是在别的事上服了魏峰,以后慢慢道来。

  棉试验田是一块小码子地,青年们把地堰修得厚厚实实,上面长满了索索草,夏季下了几场大雨它也固若金汤。正是暑天,棉枝叶繁茂,棉桃累累。

  今天的活路是整枝,毕霞对这简直想不通,好容易长了个枝条又把它打掉,多可惜。秀梅拿着个一尺多长的芽条对她说:“你看,这叫‘油条’,一身光溜溜不结一个桃,还要与果枝争营养,如果是个懒人不做也罢还得养着,杀了犯法。这‘油条’不要紧,要坚决彻底把它消灭掉,”说着又“喀嚓喀嚓”掰了几个芽条。

  毕霞笑着点头说:“看来这干农业也和带兵打仗一样,来不得半点心慈手软!”

  魏峰在学校参加过农业小组,搞过试验田,对这些很内行。他问秀梅:“为什么把棉田放在半山腰,放沟地不是管理方便吗?”

  秀梅说:“因地置宜嘛,咱山区地势阴凉,多年来都不种棉,去年我们青年试验小组承担了引棉上山的任务,开始没经验,把棉种在阴沟里,那知棉小苗就死了许多,侥幸成活的也是光长树不结桃,偶尔结了几个桃也早早霉烂了!今年把棉种在这码子地也不行,你看,下大雨,码子地蓄了水,下边的早桃一着泥水就发霉变白,多可惜!”

  魏峰仔细去看,靠地的一茬桃真的全霉了,有的已脱落漫在泥里,露出半张凄惨惨的脸。

  大家很快进入了全神贯注的劳动之中,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左顾右盼,农村人把这叫“做活三分恼”,只听见掰芽打条的“喀嚓”声。魏峰干着干着在一棉株前停下来,蹙着眉,左看看,右瞧瞧,不忍离去。秀梅干活到他旁边,见他专注的样子问:“‘专家’,发现什么奥秘啦?”

  魏峰指着眼前的棉株说:“你看,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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