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海上风暴频繁, 实在令人莫测,风不停,大军怎么前进?”福康安困在小岛几天, 有点沉不住气了, 烦躁不安起来.
“提督大人, 这风何时可以停?” 巴特尔问水师提督.
“回大人, 海风今晚可停, 或许转向.” 水师提督满有把握.
“台岛情形危急, 我大军三万人马更不能在这些荒岛久留. 风一停或是转向, 所有舰只分两队向台艋两港攻击, 着令三军只许进不许退, 违令者, 杀无赦!” 巴特尔森然下令.
“喳!” 水陆将领轰然应令, 久困海上, 他们也都不厌烦起来, 盼望着陆地, 盼望着厮杀.
众将领命离去, 唯独鄂辉和成德不走, 欲言又止.
“两位想必有话要说, 尽可直言.” 巴特尔主动问.
“卑职倒有一计, 或许能够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不知巴大人可否采纳?” 鄂辉先开了口.
巴特尔饶有兴趣地看了二人一眼, 说: “难得二位将军如此用心, 不妨说来听听, 凡有佳议, 必当采纳.”
“巴大人, 我大军战舰百艘, 精兵数万, 而叛军那点徵不足道的水师和寥若晨星的海岸炮台, 何以阻挡我大军. 卑职以为大可不必鬼崇行事, 有损天威.” 鄂辉慷溉激昂道.
“鄂大人言之有理, 我大军战舰可集中在台港一处, 以猛烈炮火压住叛军, 掩护步军登岸. 一旦得手, 就可以从台南开始, 攻占赤嵌楼, 以席卷之势向台北推进.” 成德立刻帮腔.
“那么一旦久攻不下呢, 任大军在海上漂泊吗?” 巴特尔讥讽道.
鄂辉不示弱地坚持说: “战舰一分散, 可于我不利呀.”
巴特尔冷笑道: “不对, 台岛一弹丸之地, 叛军的水陆人马调动极快, 台港大战, 附近的叛军即可蜂拥而至, 到那时我大军在海上, 而叛军则在陆地, 那不是以逸待劳吗?”
“巴大人多虑了, 我水师战舰船坚炮利, 数量众多, 何惧之有呢?” 鄂辉针锋相对, 一副据理力争的模样.
“台港水面有限, 所有的大舰不可能一拥而入, 到头来, 我大军船坚炮利的长处施展不开, 反在叛军的炮火下损失惨重. 鄂都统到底是何居心?!” 巴特尔大怒,.
“进军方略已定, 此战宜在速战速决, 不然数万大军的粮草也无法解决, 你们二位无须多说, 以免徒乱军心.” 福康安对鄂辉和成德这种横生枝节的做法十分不满, 板着脸训斥.
福康安一讲话, 鄂辉和成德不敢再说什么, 他们心里清楚, 当巴特尔与福康安趋于一致的时侯, 千万不能硬顶. 这巴特尔胆大又鬼道, 福康安有权, 他手中那把皇上给的尚方宝剑, 大半个剑柄是抓在巴特尔手里呵!
“你们听着, 此战务须一举奏功, 一切听从巴大人的号令, 违令者——哼!” 福康安知道压不住这两人的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疾言厉色地替巴特尔树威.
巴特尔一看两人都巳慑服, 心中大慰, 分派完水师的任务后, 然后恳切地对二人说: “两位大人的精兵紧随敝人从鹿港登陆, 抢占滩头自然是索伦兵的事, 不过, 解诸罗之围可是头功一件, 就由你二人所部领取吧. 之后, 马不停蹄, 进逼台南.”
鄂辉与成德开始听到索伦兵打头阵, 冒险抢占滩头, 心中暗暗高兴. 让索伦兵去冒这个险真是太对了, 索伦兵不是最善奇袭和偷袭吗, 这真是物尽所用嘛. 后来一听让他们上岸后去解诸罗之围, 脸就搭拉下来, 立刻明白了巴特尔的用心, 这是让索伦兵抢头功, 而把最艰苦、代价最大的战斗推给了他们,不是么? 偷袭是冒风险, 但不会有太大的阻力, 一旦成功, 当属功劳之最, 而这领兵赴诸罗重镇, 正是与叛军主力决战, 可想而知, 那一定打得空前惨烈, 双方都会拚死力争, 从而掌握对方的命运, 对整个战局产生巨大影响。想到这儿, 成德问: “巴大人, 索伦兵上岸之后是否也去诸罗?”
“敝人对此早有安排.” 巴特尔装做十分为难的样子说: “彰化之敌还需索伦和蒙古兵围歼, 这两处重镇一旦拿下, 整个仗就好打了. 怎么, 二位还有什么异议么?”
“不敢.” 鄂辉瞟了福康安一眼,慢吞吞说道:“诸罗是叛军密集之地,势必有场恶战,索伦骁骑闻名遐迩,最好能 ??”
“鄂都统,敝人以为你与成都统都是久征惯战的骁将,所率之部堪称八旗精锐,实为征台之主力,故将这至关重要的一仗交付于你二人。能解诸罗之围,乃是大军进岛后的第一场大战,是不世之功,不可怠慢呀。当然,索伦蒙古兵聚歼彰化叛军后,就会驰援诸罗。”巴特尔满面笑容地说,而语气不容争辩,没有一点余地。
布置完一切后,福康安对巴特尔笑道:“阿贵的爱将在诸罗不知会怎样?”
“是呵,阿大人恐怕也急盼爱将的捷报,同在一殿为臣,福大人应多给这兄弟二人些立功的机会。但是响鼓当用重锤,假如他们阵前不用力或是败给那些乌合之众,大人就姑息不得喽!”
“这个放心,鄂辉和成德如果力战就罢了,一旦临阵胆怯或是居心叵测,敝人定然严惩不贷!”福康安正色道。
“好,福大人有此决心和胆魄,敝人就无后顾之忧了,鹿港一战必当成功!”
七日清晨,海风渐弱,清军船队冒雨启航。
说来也怪,船开不久,云收雨散,天朗气清。水师大舰一马当先,顺风而下,向台港扑去。
船队接近台岛时,正是朝阳喷薄欲出之时,众将士在一片欢呼声中,纷纷涌上甲板,探颈远眺。只见晨光熹徵之中,万顷碧波之处,浮现一列绿如翡翠的崇山峻岭,林木葱茏,飞瀑若练,一轮红日从一座耸入云天的积雪高山后缓缓升起,漫天的彩霞映得碧海流金,缤纷斑斓,更衬托岛上苍山翠峦,仪态万千。
所有的将土哪里见到过这般奇妙的良辰美景,全然忘记是在战场,尽情地欢呼和喧闹起来。
“天地间竟有如此造化,——哎呀,巴大人,敝人只怕是此刻就巳经乐不思蜀了。”福康安立身高处,咂嘴赞叹。
“哦,福大人,”巴特尔此时一直关注着港口方向,听了福康安的话,想了想说:“这只是台岛风貌的冰山一角,据书载,台北红毛城不仅是控制台北平原出海通道的重要军事要地,同时也是观赏台岛风光的绝妙之处,传言在红毛城堡顶,可远眺大屯诸峰,层峦耸翠,亦可俯瞰烟波沧溟,夕阳暮霭,其妙无穷,真正是叫人留恋忘返。”
“哎呀呀,如此宝地,世上少有 ??”福康安瞪眼叹道。
“不过,这都是后话。眼下急需克敌制胜,收复宝岛,等平静之日,大人尽可兴游。”巴特尔拉回话题,稳住福康安的心神。
“当然当然。”福康安转过神来,传令将士们安静。船队又行驶了一会儿,前面的水师大舰已经和岸上的炮台展开了炮战。
海岸上,硝烟滚滚;海面上水柱冲天。
“来人!”巴特尔放下单筒望远镜,喝道。
“喳。”一名指挥副都统来到近前。
“令水师大舰抵近炮击,步军准备小船和舢板准备抢滩。”
“喳!”
水师接到严令,不得不冒险靠了上去,暴露在岸上炮台的火力射程之内,集中优势火力轰塌一个个炮台,掩护步军乘舢板冲岸。在水师大炮的吼叫声中,一队队舢板分散在海水里,上千名清军呐喊着拚命摇桨,吆喝着号子,渐渐靠近浅滩。
天地会义军的几艘小舰哪里抵挡得住清军大舰的攻击,连沉带伤,所剩无几,退进内港。但岸上炮台射来的炮火异常凶猛,并且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火力十分集中,始终一个方向,拦截清军大舰靠近。
冲到浅滩的步军,在后续力量不继、炮火支援不够的情况下,反被冲上来的天地会义军歼灭一半,其余的又退入海里。在步军一片叫喊和漫骂中,水师提督也不忍心冲到浅滩的步军力不能支,惨遭杀戮,急红了眼,脑袋一热,竟然违背常识,喝令各大舰不顾危险,开进内港向炮台抵近射击。其结果是轰塌了数处炮台,但是数十艘大舰挤在狭窄的海面上,顿时成了活靶子,炮台射出的炮弹很容易地击中清军拥挤的舰船。顷刻之间,几只大舰被岸炮击中,堆积在甲板上的火药爆炸,巨大的爆炸声震动了整个海面,其他舰只一看情况不妙,掉头驶向远海。
福康安看到大舰退了下来,顿时大怒,厉声喝道:“传令,怯阵者杀无赦!”
“慢,福大人。”巴特尔急忙摆摆手,说:“不怪水师,依敝人看,水师的炮火远在叛军之上,忙什么,不能急于上岸。刚才只是做了个样子,大人看,叛军的炮台小半被毁,步军多得密密麻麻。我水师大舰可在远处轰击,意在摧毁所有的炮台,步军侯机进攻。”
福康安一听明白过来,这里并非主攻之地,做做样子就可以,损失过大就不上算了。他大叫道:“传令,水师大舰列队与叛军炮战。”
清军的火炮比天地会义军的火炮射程远, 加上数量上的优势, 不到一个时辰又轰塌对方的几座主炮台, 被击毁的炮台硝烟弥谩, 炮架横飞, 再也无法还击. 使本来就处于劣势的天地会义军的火力更加衰弱, 零星的炮弹有气无力地追踪着海里不停游动着的清军大舰.
“传令步军抢岸!”巴特尔决定再加点火侯,他一见对方火力弱了下去,想一探虚实。
一会儿,数量众多的舢板从四面八方又向岸上划去,步军的士气被优势的炮火鼓舞起来,更加狂厉地呼号着,争先恐后地向岸边抢来。
天地会义军仍然想以上次那样的办法,把清军围歼在浅滩上,这次却实现不了啦。
清军在清除了叛军炮火的威肋后,人马源源不断地跟了上来,很快浅滩的激战开始对天地会义军不利。清军不仅训练有素,数量上也开始占优势,他们在茫茫的大海上漂泊了数日,谁不向往陆地,加上高官厚禄的引诱,个个奋勇,人人争先,杀得天昏地暗。天地会义军苦苦支撑,死伤惨重,但却死战不退,他们自知造反是死罪,清军一上岸就是他们的死期,与其屠城时受侮辱,莫不如战死沙场。
就在清军步步前进,天地会义军步步后退之时,附近的天地会援军赶到。并且运来了新的火炮,战斗又进入渗烈状态。天地会的人马有了众多的后援,气焰又高涨起来,漫山遍野咆哮着扑来。清军一见对方来了众多的强援,一个副都统自知不可为,下令组成队形,以五百名弓箭手压着阵角,与上万名天地会义军苦战。他在没得到帅令前不敢后退,他麾下的两千多名正白旗将士只好咬牙硬挺。沙滩再次成了屠宰场 ??
大舰上,巴特尔从单筒望远镜中看到源源不断的天地会援军,嘴角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轻轻对福康安说:“福大人,应该急令前军撤回,今日战绩不错,这个副都统当记一功。”
索伦营参领塔尔干匆匆走来,说:“大人,天色不早了,夜袭鹿门的船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