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保宁己令将士列队,准备参战,一听到退兵,顿时愕然。
“禀大人,我京师八旗精锐尚有两千,何惧区区毛贼,请大人传令。”几名参领纷纷开口请战。
“保都统,”福康安一冷静下来,才意识到刚才走嘴,白皙的脸上泛出一片红晕。他故作镇静地喝道:“鄙人原想诱敌到登古山聚歼,但又想到杀鸡何用牛刀,决意就在此地击溃叛军。你去吧,记住,务必取胜!”
“卑职遵命。”保宁差点笑出声来,下去后急忙指挥将士迎战。
“后退者斩!”两千名将士按照惯例,呼喊着冲上前去。
溃退的清军被斩了十几人后,终于这身又向援军冲去,清军平添两千名生力军,在数量上占明显优势,双方混战起来。
僧桑格原本没打算拼光老木,眼下一看清军又添援兵,自知难敌,传令边打边退,准备返回主峰后从密道潜逃。但他低估了偷袭主峰的清军的力量,造成满盘皆输的惨局。
巴特热卒领的索伦兵全部登上主略后,杀退几百名叛军,占据了大半碉卡,已经将僧桑格逼入绝境。
被逼急了的僧桑格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为了避免受到清军的两面夹击,面对险恶的处境只是略略迟疑了一下,仗着熟悉地理环境,果断地命令土兵重新杀下山来,准备给追击上来的清军一个迎头痛击,杀开条血路,冲出包围,隐遁在群山沟壑之中。
此时,整个战场呈现出戏剧性的变化,交战的双方犬牙交错,完全绞在了一起。主峰上的索伦兵一面扫平残余的土兵,一面做好激战的准备,打算在下面的清军开始进攻的时候,从背后给叛军以致命的打击。而山下的清军刚刚击退叛军的进攻,乘胜追击,以为大功告成而有所倦怠的时候,没想到叛军又如同洪水猛兽般地回头扑来,顿时都傻了眼,许多将领也是疑窦丛生。难道叛军有了新援?不然怎么会一反常规?
儿名红衣喇嘛首当其冲,挥动禅杖,杀入清军中。转眼之间,十几名清军血肉横飞,眼见这几名凶神恶煞般的喇嘛,许多清军怯阵后退。
博清额眼见功败垂成,厉声喝骂,仍然阻止不了后退的清军。
正在这时,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名凶悍的喇嘛有如旋风一样,向自己冲来,一柄禅杖上下左右翻飞,瞬间就击毙几名上前拦截的亲兵。他勃然大怒,挥刀迎上,施展寒涛刀法。与那个喇嘛杀成一团。
几个回合一过,他发觉对方臂力奇大,伏魔杖法娴熟,料到自己至多能抵挡百十招,但他心傲气盛,又担心自己一退,清军便会溃散,所以一咬牙,死命支撑。
好在保宁和额森特敌挡住另几个喇嘛,使人数众多的清军又恢复斗志,挡住了以死相搏的叛军。
几千人厮杀在岭上坡下,丛林沟壑中,蹶起的尘土和汗水的蒸气,遮天蔽日,呼号怒骂声不断,哀嚎惨叫声不绝。
哈图站在主峰上,俯视这蔚为壮观的厮杀场面,面带悦色地对巴特热说:“巴大人,博清额为人虽然猥陋,倒还有点胆识,好,我们就等到他山穷水尽之时,再挥兵驰援吧。”
“哈大人,僧桑格意欲逃遁,博清额和额森特的人马未必能把叛军全部挡住,我们还是出击吧。”巴特热也有心让博清额吃点苦头,可又担心僧桑格逃掉,主张立即杀下山去。
“哪里。巴大人忘了博清额在小金川兵败时不增援我索伦兵了么?我们这里投桃报李,不算过分。何况博清额还没有性命之忧,几千名满洲精锐怎么会脱不住一千多叛军呢?”哈图冷笑着说。
两人正言语间,山下的战况又有了变化。
僧桑格的土兵边打边走,向北退去。博清额和保宁在福康安的严令下,急调一部分人马堵截,意欲全歼叛军。这样一来,几部清军虽然有四千之众,但一分散在偌大的地方里,倒显得形单影支,在拧成一团的土兵面前,力不从心起来。
博清额大呼小叫,引来了另几名武功高强的番僧,僧桑格决意先除掉这个统领全军的都统。额森特和保宁一看博清额岌岌可危,哪敢离开,死命抵住几个番僧,然而还是有两个红衣喇嘛缠住博清额。
五岱的功夫较弱,在两名侍卫的帮助下才堪堪敌住一个喇嘛,杀过几十回合,渐觉手脚发软,两眼发黑。他一见情形不对,忙招呼侍卫后退,把苦战的博清额晾到叛军的几大高手面前。
失去右翼的帮助,博清额顿时险象环生,当他看到身边的侍卫和亲兵纷纷倒毙时,想退也来不及了,嗷嗷叫喊的土兵挡住两面的清军,两名红衣喇嘛狞笑着凌空而下。博清额此时精疲力尽,虽然气力用尽,但豪气犹存,他四顾一下,意识到自己气数将尽。对五岱危难之时表现出来的卑怯和无耻,他即愤恨又感到悲凉,仰天狂笑几声,面对凌空劈来的禅杖,他拼尽余力用刀挡了回去,顺手将刀刃向自己脖颈抹去。
就在此时,一粒细小的暗器疾射在他的刀背上,劲力奇猛,震飞了博清额的大刀。巴特热不知何时跃在空中,左手弹出暗器,右手挥起青钢宝剑挡住另一名红衣喇嘛的禅杖。
“博大人暂且后退,鄙人代你打发这两个反贼。”巴特热边说边持剑扑上,一个膀大腰圆的小土司不知死活,手持月牙刀扑来,巴特热不屑一顾地躲过刀锋,随手一掌,把那个小土司粗壮的身体震得腾空而起。一个红衣喇嘛信手接住,用手一摸,察觉土司已经气绝身亡,他知道这个不自量力的土司的五脏已被震坏,对来人顿时肃然起敬。
在众多兵卒眼花缭乱中,巴特热与两个红衣喇嘛已经对过十几招。双方都暗自心惊,尤其是那个老的红衣喇嘛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禅杖不仅是重兵器,而且是佛门一宝,加上自己浑厚的内力,如何被对方的宝剑削出一块豁口?要不是两军阵前,他定要与这个清军内不世出的青年高手划出个道来,认真较量一番。但此时战场形势突变,一千多名如狼似虎的索伦兵加入战困后,土兵彻底崩溃。
僧桑格在一群亲信随从的簇拥下逃去。
巴特热意欲捕获僧桑格,无奈总有几个红衣喇嘛缠住他。
“阁下好功夫中 文首发,日后定然领教。”老红衣喇嘛临走时说。
“在下恭候。”巴特热瞅瞅落在后面的清军,无可奈何地苦笑。
平叛大军攻克大金川首要门户罗博瓦山的消息,犹如这阳春三月的春风一样,带着沁人心脾的芬芳传到了京城。
兵部尚书的府邸里,尚阿力漫步在花园里,乐滋滋地盯着含苞待放的花苦,贪禁地吮吸着春天的新鲜空气,心中荡漾着喜悦的欢欣。
他的心情十分舒畅,和军机处的大臣一样,平叛大军的节节胜利,意味着他和军机处的几个大臣在皇上面前的地位越来越重。他乐观地顶计,在皇上召见他们的时候,一定会和言悦色地倍加赞赏一番,那往日一脸的阴霾,在频频传来的捷报中,将会云消雾散。虽然皇上的秉性一向无咎无誉,喜怒不露于言表,处处显示有为的帝王之色,不过仍然可以看出,金川之乱叫他颇费心思,尤为关注。对屡次作乱的金川,有谁能不为之动容呢?皇上的忧虑,许多朝臣心里也明白,虽然说大清国势昌盛,人寿年丰,可也确有令人忧患之处。仅以金川来说,十几年中就有两次大的战乱,不但劳民伤财,而且牵连前后藏区的局势。何况作乱的不是金川一处,再说派兵围剿只是治本,并不能除根,长此以往,国事难料。这道理是人人皆知的呵!
他缓缓走在园中,最后站在大墙边,瞅着树干探出琉璃瓦院墙的垂柳,一桩心事蓦然袭上心头,把刚才的欢愉冲得无影无踪。代替而来的是抑郁和惆怅,他的心一下又沉重起来。
也许触景生情或是见微知著的原因,他觉得阿贵在酷似这棵躯体移到墙外的柳树,把丰姿展露内外,尽得风骚。是的,这位不可一世的平叛大将军,其雄心伟志实在不可限量,那左右逢源的本事,对同僚不露锋芒的醉酒饱德的处世方法,既叫同事们对他的殷切怀有足音跫然的感觉,又使任何人的欲望在谈笑风生中变为钻冰求酥。更准确一点说,这个得志的权臣无愧当朝的佼佼者,以此下去,怕是无人能与其争辉。
这,就是令他不安的心事。
作为一朝重臣,他哪里甘心长久居人之下,那种舍我其谁、当仁不让的骚动,时常借着呵壁问天的醋意,在那干瘪狭窄的胸腔内激荡。加上九年前,他的族亲——卜奎副都统满迪与记名副都统巴特热闹翻时,阿贵以钦差的身分公然袒护巴特热,丢尽了满洲骁将的脸,弄得自己也十分尴尬。而后,阿贵又顺皇上的心意,荐举巴特热,可算讨尽了便宜,买够了好。
为什么同是一朝之臣,朝夕相伴,自己就不如阿贵呢?他不止十次地这样扪心自问,每当此时,他便愁眉不展,郁郁寡欢。
在战场上,两军相逢勇者胜。在官场上则是智者胜,他总结出这条经验,并且决意立刻付诸于行动。不错,阿贵眼下远在几千里之外的战场上,朝中对他不满的人正在群起而攻击,机会难得,此时不干,更待何时。
心思一定,杂念尽去,他盘膝端坐在一张竹椅上,垂目打坐,练起吐纳功夫来。当他在几个时辰后,精神抖擞地入宫候见皇上时,已经准备好随机应变的几套措词。
军机处的几位年迈的大臣,听到领侍卫内大臣传谕时,一改往日的步履蹒跚,紧张神态,个个精神闲悠,身态轻盈地鱼贯而入。显然,金川大捷的喜报使他压抑很久的心情得以如释重负,昨日还忐忑不安的心境倏然变为喜气洋洋,仿佛是他们打败了叛军似的。
跪安之后,几位大臣规行矩步地肃立两旁,静候乾隆皇帝发话。有的人偷眼瞟了瞟正襟危坐的皇上,一见皇上目光炯炯,神色庄重,不由倏然心惊,忙低下头。
“金川战事顺利,皆赖众将士戮力同心所筑,阿贵知人善任,为朕分忧,功劳不小。你们看呢?”乾隆皇帝瞅着这几位翎顶辉煌的大臣,别有用意地问。望着这些庸庸碌碌的重臣,他心底里时常有一种悲凉的酸楚,太平之日,这些人争相取宠,怀宝迷邦,终日相互攻讦;可一到国事纷乱的多事之秋时,不是畏缩不前、相互推诿就是贪天功为己有,这厚颜无耻、不择手段的行为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就拿金川之乱来说吧,不管咋说,阿贵还是在几千里之外替自己、替大清消灾解难,更不用说接替温福的大将军之位后,意气风发,力挽狂澜,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忠臣,平日却一直遭致包括眼前这几位大臣的诽谤和攻击,这说明了什么呢?作为一国之君的皇上,他隐约地感觉到,此风长在,对整个国家社稷将是百害而无一利。这些只知贪图高官厚禄、锦衣玉食的家伙们,怎么就不替大清的江山想想!
要使朝中大臣励精图治,猛志长在,就必须整顿朝纲,明刑弼教,使人奋发向上,根除靡衣偷食和浮云蔽日的败象。正是有了这个想法和打算,他下决心要治理一下_38605.html纲纪,首先要树立起公正廉明的风气,给那些专门喜爱搬弄是非却一事无成的人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难而退,晓以厉害。虽然这样做很难,但他立志效仿先祖,做出一番事业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