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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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men  奶奶现在已经年纪80开外了,也许再过几年,或者我已不易见着她了。她年幼的时候,和当时大众女子一样,被缠了小脚,我曾亲眼见过奶奶那双脚,不由得为奶奶可怜起来。但同时也让我憎恨起当时的社会来,于是,我便要大骂。奶奶一面宽慰我,一面告诫我以后不要随便诅咒谁。我知道,这大半还是受了李后主妃子的“独特感官想象力”的“开导”的原由。然而,当我提起“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的时候,奶奶便不省然。只知道自己是适合大众,国家的兴衰,49年对小脚的禁锢,似乎都不甚关心。

    因为父母在我少时,极少和我谈心。我也就去奶奶那里玩。奶奶住的也不是很好,但清静安适,在奶奶的院子里,我也经常听到所谓的“嘟嘟”“唧唧”“鹘鹘”的鸟鸣声的。

    来个例子吧。冬天,天空阴霾的时候,也还未曾下雪,但也颇有些寒冷。我们就倚在藤椅上听奶奶的故事。我们一共有四兄弟,还有一个妹妹。妹妹是六叔的女儿,住在城里,很少回奶奶这里。平时就我们四堂兄弟在奶奶的藤椅边。奶奶会唱首歌子给我们听,比如,“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什么的。我们也曾学会了。但最后终于不唱,又问到“小脚”起来了。奶奶便下了藤椅,先关上院子大门,仿佛被人听到似的,叫我们低声。然后说“小心”。这“_4460.htm小心”在我们看来是“勿须小心”的。因为我们不怕“毛泽东”的。奶奶便有些神伤,说“主席岂可随意亵渎,要被批的。”我知道,她说的“批”是反对“说老毛的坏话和行为”。好比我们乡里的(赵妈妈),不留意的将捺鞋的针插在了老毛相片的领口上,就被批了,坏点的,会掉脑袋的。

    我们就不出声,奶奶终于开始说“小脚”,我们就分外“小心翼翼”的听。听得最多的是这个故事:传说,从前,有这么个宫女,年年选妃子时选不上她,为此很伤心。她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要争得皇上的宠爱。有一天,她想了个主意,用布把自己的脚裹起来,缠,日日裹,日久天长,这脚就缠小了。她思谋着:脚小跳舞利索,轻盈好看,这样皇上会喜欢她。

    一回,皇上让宫内所有的宫女都出来跳舞,宫女们浓妆艳抹,婀娜多姿,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但她们谁也没有小脚宫女跳舞跳得好看。这下,引起了皇上的注意,皇上便命小脚宫女单独跳舞。小脚宫女深知皇上喜爱自己,更是眉飞色舞,脚小,屁股扭,腰极软,皇上看得迷了心,最后选小脚宫女为妃子。这个宫女总算达到了目的,从这以后,皇上下了一道圣旨,宫内宫女要缠足,天下民女要缠足。以后,社会上流传着一种顺口溜:小脚女人嫁秀才,又吃好的又自在,大脚女人嫁奴才,耕田种地少衣没吃不自在。后来裹小脚很时兴。女人的脚讲究要三寸金莲,也就是说脚越小越好。

    这样的故事大抵是听得熟透了。

    “那头有鸟呢?”奶奶说,好象很欢呼。

    扭头看过去,原来是花鸟。花鸟是指样子很俊俏,因为年小使然,我们也不知怎么叫。奶奶“呀”一声,说“谁家是信鸽哪!”

    究是谁家的信鸽呢?我们只好看。

    这确是信鸽,它很小心的上了屋檐,在奶奶的屋檐边,走进那个吊筐。吊筐是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上去的。它进了吊筐后,睡了一刻钟吧,看见院角有些米粒,便大胆了,飞去,很快的叼啄。尔后,东张西望,又飞进吊筐了。至此,它常来。由此,我们便常听见鸟鸣声了,清脆曼妙的歌声。

    它确是信鸽,我们曾捉过它一回,是效仿鲁迅捉鸟的法子。因为这花鸟的腿上有个铁环。弟弟的第一反应是:“我们炖了吃吧。”

    奶奶摇头说“不可不可!”迅捷的抢去,说“鸽子鸽子啊,鸽子乖,你是谁家的?回家吧,天寒了。”鸽子仿佛很乖的飞走了,但奶奶院家的枣树和院外的梧桐以后便常常总有“欢乐”在的。

    冬天因为一样的百无聊赖。我们便和堂弟们比赛打旋子(陀螺),看谁旋的多,奖励是午饭可以吃奶奶的面馍。说到面馍,我们都挺爱吃,奶奶做的确实很好吃的。我们都同意,输了的要被挨栗子(也叫栗凿的)。

    虽然如此,我们依然很有信心似的,她点着“三十个,三十二……好呀,五十五个……”

    遇到意外的,倘使头被绳子磕住或是跌倒,也不免要告诫如何不小心为何不留神。

    为何不留神呢?便添几个栗凿和一通骂,然后便去吃面馍。

    父母决soudu.org定要搬家。因为财力限制,搬不很远。离奶奶依然很近,我还是常去玩的。但其实我要上初中了。渐渐知道了些须的“裹脚文化”。

    我上的学校是全镇最好的学校,但很严格。六叔,我奶奶的小儿子在这个学校教数学。平时对我很苛刻,我便时刻想到小时候的好来。比如睡懒觉,听故事,吃面馍之类,再也未曾听起过“树上的鸟儿成双对”这样的好歌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