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丝万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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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历九月末,绾丝宫。

  “娘娘,您看这件小衣服多好玩。”我把一件只比巴掌大些的小上衣套在手上,拿给李看。

  李浅浅笑着拿过去,摆在膝上看:“真难为翠缕姑娘和你们了,一个姑娘哪里知道婴儿的尺寸,一下做了这么多,又有模有样的。”

  “她做这些哪件不是笑咪咪的,一针一线和给我们做都是不一样的。”我说着又拿起了一件小裤子玩,心里满是迎接一个小生命到来的欣喜。

  从末开始我就打着每日给李讲佛的由头出入绾丝宫,那时李已经怀孕两个多月,幸好没有明显的孕吐现象只是不思饮食容易倦怠。不然以太皇太后安排在周围的眼线,她怀孕的事早就传到老太太耳朵里了。

  我因为是初学科开始只敢给她从饮食调理,一般是在天心居做好用食盒装好带到绾丝宫。后来才敢加入一些温补的药材,做成药膳,就如此一个多月过后李的体力渐渐充沛起来,而锦愁我们四人也得到了一件实实在在的好处,那就是因为烈山韬命内侍按所需供应蔬菜米粮,任由我们自己开火,我们不必在吃每日凉透的御膳。

  在我们多方努力下,李怀孕的事只瞒到中秋宴,老太太才同文武百一起知道的,但那时李已经怀孕六个多月,早已过了容易流产的危险期,衣食住行又格外注意。

  太皇太后想让这个孩子胎死腹中已经不可能,为此事老太太在中秋宴会后竟气得一连几日卧不起,但可无可奈何。

  翠缕,我,锦泞三人开始在天心居无遮无掩为新生命的到来做着准备,而李因为和我甚是投契,执意要和我结为金兰,我虽知我们身份悬殊,但实在推辞不过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毕竟和当前宫中最红的宫有此关系,于我们有利无害,何况她还是我们的江南故旧。如此一来,我们来到魏周的第二年也可谓是双喜临门。

  按每日的惯例我给李请过脉后,就搀着她在宫中慢走散步,她这一胎虽然怀得很稳,但我暗中常常担心她羸弱的身体会在分娩时出现问题,毕竟这是在一切都很落后的古代,一旦出现难产的情况我们除了祈祷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

  我所能做的也就是叮嘱她尽量多运动以增强自己的体力,好应付为止不远的生产。

  “娘娘,您若有什么不适一定要立刻派人去天心居找我,有时间就让小桃她们搀着您走一走,身子虽然沉了但也不能不动。还有翠缕做的着酥芋饼甜腻不要多进……”我叮嘱着打算回天心居了。

  “好了,这些事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恐怕这孩子还没生下来,你都成了碎嘴婆婆了。”几个月的相处李同我说话早已不在那么拘礼,亲切的如平常人家的姊。

  我看着她突起的肚子笑道:“如果娘娘能平安诞下小皇子,我就是变成了碎嘴婆婆又有什么!”说着便要起身告辞,没想却被她拉住了。

  “你先别急,我这里还有些东西要你带给翠缕姑娘和芸雅公主。”她说着招手吩咐侍去里面找一段耦合的锦缎和副宫里新流行的鞋样,可侍一连找来十几匹都不是,她一急便自己转身去了,留我一个人坐在一堆针头线脑里。

  我无聊地翻着针线笸箩,发现笸箩里有一段打到一半丝绳,赤黄蓝青白很漂亮的五丝,不由接着打起来,才打顺手就感觉身边来了人以为是李已经带着人找到了东西,便笑着抬头道:“娘娘,这丝绳好……”

  我的笑凝在脸上,原来进来的人不是李而是烈山韬,他立在距我两步远的地方怔怔看着我,看着我手里的丝绳,脸发青,一双拳头都攥了起来。

  这么凶干什么?没看见自己媳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我心里对他这副模样也不是高兴,越发觉得他喜怒无常了。但想想这宫礼还是要施的才起身要问安,内室找到了东西的李就朗声笑道:“凤梧快来,我又找到了一匹丝绸,这颜最衬你的肤,翠缕也一定喜欢。”

  他对我使了眼示意我进去不要出声,正好我不想给这黑面煞星行礼,便就坡下溜进了屋里。

  一进去李看见我手里的丝绳一怔,脸上笑变得有些不自然地道:“你怎么打起这个来了?”

  “啊……”我低头看着被顺手拿进来的丝绳有些尴尬。

  “凤姑娘,这丝绳您可碰不得,这是我们娘娘打给陛下系盔甲的,平时连我们都不叫沾手呢。”李的贴身侍小桃说着从我手里接过了丝绳。

  “娘娘,我只是觉得很好看……”我顿感尴尬,不知说什么好,没想到李一笑道:“你别在意,不知为什么陛下特别喜欢这种五彩丝绳,所以我才学着打的。来你看这丝绸是不是很衬你。”她说着把一匹丝绸搭在了我身上欣赏。

  我轻吐了口气,心道难怪烈山韬刚才那么不高兴原来那是他爱的专利,便一转话题看着满翻出来的小衣服道:“娘娘,以后小皇子穿上这些小衣服一定很可爱,很讨人喜欢,爱煞人的。”

  李听了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格外幸福,眉眼间满是慈爱地看着我道:“你也不要羡慕,到时我让陛下给你和乐王赐婚,你也生一个。”

  “啊……”我一下了声,感觉脸皮有些发烫,好似自己马上就要强暴了锦愁那棵小嫩草似的。

  我们又闲聊了两句,我拿了李给的东西就出了绾丝宫。

  才走出宫门,就看见门前树下站着一人,整身的黑袍子不是烈山韬是谁。

  他见我出来便走了过来,一干内侍留在原地,我才要行礼问安,没想到他脸比刚才还要差,双目含怒地瞪着我道:“再不要让朕看到你你在绾丝宫编丝绳。”说完便扬长而去,我望着他的背影实在一头雾水,往日我气他再厉害他都没有这么脸黑过,连走了竟都攥着拳头。

  放心以后你们俩请我我也会在什么绾丝宫打绳子的,真是喜怒无常的家伙。我头一扭也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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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多月后。

  距离李的产期已经不足一月,随着身体的负担越来越大,她的情况还是向着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了。似乎随着每天孩子长大一点儿,她的身体就变得虚弱一点儿,我真怕到了生产时她没有足够的力气生下孩子。

  而太皇太后方面也开始为李的生产做起准备来,因为烈山韬明确告诉我,生产当天不会有接生嬷嬷帮忙,一切由我带着绾丝宫的宫完成,我听后立时慌了手脚,如果让我给李把脉调养我自信还能胜任,但让我连并接生也一起做,我实在没有把握。

  一想到自己担负这两条生命的安危,甚至可以说非常害怕,一心想把这件事推回给烈山韬,可没两天我就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了。

  那日,我从绾丝宫才出来要回天心居,就被守在绾丝宫外的两个侍带到了太皇太后的芄兰殿。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我对太皇太后施了礼,静待老太太下一步的行动,没想到的是这次太皇太后竟赐了一个綉墩给我,和往日视我为眼中钉的态度完全不同。

  老太太品着茗,眼皮抬也不太抬道:“你每日出入绾丝宫对李的情形最清楚不过,哀家问你以她的身子能否为我魏周顺利诞下皇子?”

  我不知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身子好怎样?她要如何处置?身子不好又怎样?

  既然不知道她的意思,索以不变应万变。大不了是个兵来将挡,至少还有个烈山韬能够应付她,便干脆道:“李娘娘身形虽然单薄但却很健康,怀了龙钟后身子较往日似乎更好了,人也丰腴了不少。奴婢想一定是得了陛下的福佑。”

  “你也休要替她遮掩,哀家知道她身子一向娇弱,就算陛下这些日子让你给她调养,到了这个月份她也熬得差不多了。你不要以为她一旦诞下皇子你们乐朝人就可以在宫中挺直腰杆,摆明告诉你哀家是不会让她和孩子一起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我抬眼凝着她,见她此刻的神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那口气好似弄死李犹如碾死一只蚂蚁。这让我不有些慌了,疑心她已经有了万全的计划,感觉还是不要硬碰硬先探探她的底好。

  想到了便俯首道:“太皇太后辅佐了两代我魏周帝王,英明睿智。李虽是乐朝人,但如今乐朝早已归入魏周版图,于国她已是魏周人,于家她更是陛下的子,太皇太后您的孙媳,即将诞下小皇子,还请太皇太后手下容情,一家和乐岂不更好。”

  “你果真很会说话,难怪他喜欢你,连李也敢托付给你。但你要知道仰人鼻息总是不易的,整个宫里都知道陛下待你不同别人,你以为李的耳朵就是聋的吗。她如今在宫中不过是人单势孤,所以处处依仗你,可他日一旦她权柄在握,你当她就不疑你吗?”

  嗯?这老太太挑拨离间?我知道她说得不一定不对,但无论怎样时至今日李对我们只有恩德是不争的事实。任别人说出大天来,我也是不会作出对不起李的事的,可心里如此,嘴上不一定要这么说,我有心试探出来老太太的计划,便故作踌躇无措状也不言语。

  “怎么胆寒了?哀家告诉你在这宫中没有人是你可以永远相信的,人还是要多为自己的后路打算打算,不要到时候弄得人家欢喜,自己反而连立足之地都没了。”

  “太皇太后,您的意思是……”我满眼不解地看着她一双老而锐利的眸子。

  “哀家听说陛下已经安排好了给李接生的人。”太皇太后话锋一转掐断了话头。

  “陛下天意奴婢不知,不敢妄猜。”老!你不说,我也不说。

  “你说人何时身子最弱?”大概因为一贯强势太皇太后不喜欢左躲右闪下去,话直接挑明了。她要在李生产时动手,但究竟她要怎样做?

  我哭丧着一副脸道:“太皇太后,李娘娘于奴婢有恩,奴婢是无论如何都不……” 

  “哀家说过要你做什么了吗?你只要乖乖服侍她就好,一旦她临盆你迅速把消息传出绾丝宫就好。”

  那就是说老太太早安排下了人,专门挑在李生时下手只是怕到时候绾丝宫里消息封锁,她的眼线也被赶出来。

  “不,奴婢不……不能……”

  “不能?!如果这件事办成,我魏周皇嗣不流着敌国人的血,哀家可以提拔你侍候在陛下左右,这总好过你囚在天心居里守着那个傻王吧。如果你真的尽忠尽义,那哀家也可以帮你们向陛下求情,让你们到宫外居住。你看如何?”

  “这……这能不能容奴婢回去思量思量。”我知道不会在从老太太口中知道什么了,就找了个托词出了芄兰殿。 

  我本有心去绾丝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给李,让她在小心些,但想到身后可能又太皇太后的眼线就直接回了天心居。

  下了船沿着曲径才瞄见天心居的屋檐,就大吃了一惊,李竟然也沿着曲径向我走来。

  这天心居有烈山韬的命令外人一概不能进来,她怎么会来,而且是拖着这么重的身子坐船。我担心她快步迎了上去,忙要搀住她,没想到她手向后一抽甩开了我,目光木然地从我脸上划过,呆滞地前走去。

  “娘娘……”我在后面叫她,她也不应,慢慢走着,一下踉跄险些跌倒,幸好被身边侍扶住。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好呆呆看着她们消失在了曲径尽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