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错入绾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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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

  “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旁。夏季到来柳丝长,大姑娘漂泊到长江。江南江北风光好,怎及青纱起高粱……”

  午后我哼着四季歌,斜倚在窗下绣翠缕给我布置的作业,寒鸦戏水。态度虽然是认真的,但成绩是很差的。两只寒鸦绣得活像一对烤鸭,不过想到能把东西绣在翠缕的作品上心情也极好。

  正月过后,天心居的工程正式开始,因为工程本就不大,那些内侍们又嫌往返天心居麻烦动作很快,新房两个多月就齐活了。烈山韬随后也把应用之物送了来,我们这才算在天心居真正安居下来。

  天心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太小,但真要被囚在这里,到头来还是只有苦闷两个字。锦愁对这里早过了新鲜感,幸好我们没事都哄着他,陪着他。

  今儿,刚吃过午饭他就起幺蛾子要去岛子东边钓鱼,我怕晒黑推三阻四把事推给了翠缕,翠缕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去了,临走要我把她的寒鸦戏水的鸦绣上,成心不让我得闲,那我也认了。

  怕犯困我便唱起了小曲,又怕吵着睡着的锦泞就声音小小地哼,边绣我这烤鸭洗澡,边回忆烤鸭的味道。

  我正绣得有滋有味,头顶上就有人扔下来四个字。

  “词曲。”

  嗯?谁这么老土,敢批评本姑娘的歌,也没多想我抬头翻眼朝上面望去。午后灿烂的阳光晃得我眼前一片亮,只瞧见一个高大的黑影立在了窗前,从窗外探头看着我。

  岛上进了外人?

  我正要转身去喊锦泞,手腕就被那人伸进窗来的大手抓住了,“别叫。”

  我在扭头细看,才发现是烈山韬,他站在窗外灿烂的阳光中,金的光线把他身体轮廓勾勒地犹如天神。

  就在我发愣的功夫,他低头瞧见了我手里的绣品,也不问人就拿了过去。

  “有针……”我出声警告他,但为时已晚,他眉头一皱食指被刺破了。

  谁让你未经允许就拿呢?我心里暗笑但还是告诉他,把血挤出来。

  可他似乎并不在意,瞧了眼我绣品道:“鸳鸯戏水?真难看。”

  你管我是什么戏水,难不难看也轮不着你来说。

  我也不理他,拉过他的手用力挤啊挤,谁想他不愿意要把手抽回去。

  “血要挤出来才行,不然会得破伤风的。”最重要的是不要连累到我们,好不容易我从他长着薄薄一层茧子的手指上挤出了一滴血。

  他看着殷红的血珠不知道怎么办,最后手一抹抹在了翠缕的寒鸦戏水上。

  “诶,你……”

  “你挤出来的。何况这个鸳鸯这么难看,留着只会让别人笑你。”他一副不肖神地看着寒鸦戏水。

  我翻了个白眼压下这口气,跪在人榻上道:“陛下,亲临天心居不知有何旨意。”有事快说,说完走人,我们这种弹丸之地可迎不了他的大驾。

  他一见我有些恼,也正道:“李兆贺说你医术进步很快,普通病症已可以自行诊断开方。”

  他说着突然顿住,瞧着我不说了,两只眼睛又那么审视着我。

  他不说我也不言语,他问我的医术如何,大概是有事相求。既然想求我又何必怀疑,正所谓疑人不用,如果怀疑就去别处再瞧瞧,我也没请他来。

  我心里不甚高兴,也不理他,兀自低头瞧着两只寒鸦中间无故多出来的一抹红,想着该怎么和翠缕解释才不会挨骂。

  一会儿他思虑好了,从一旁的窗台上拿过一本书横在我眼前,命令道:“朕要你两月之内学会此书。”

  “科千金方?”我抬头不解地看着他。他为什么要我学这个,难道是?是她病了?

  我试探地问道:“她病了?”

  “没有。”他敛起眸光也不看我轻吐出两个字,但这两个字却像明灯给我指明了方向。

  既然没有病,让我看科千金方,那就是说那病人是有了身孕,而他不让御医院的御医诊治,就是说这个人可能招有权之人嫉恨,连他也不能护她周全。

  想到此处我脑中冒出了个清丽佳人,想着除她之外整个魏周皇宫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让他如此费神。当下痛快的答应道:“陛下放心凤梧定当效犬马之力。”

  欠她这份情正愁没有机会还,这次真是好极了。

  他依旧是什么也没说,将书给了我便走了。我翻开书想着该如何照顾李的事,没想他竟又转了回来,寒着一张脸道:“你们虽处天心居周遭无人,但也是在朕的宫闱之中,以后不许再唱那些词曲,流散出去,乱宫闱。”说完便头,头也不回气哼哼地走了。

  我瞧着他的背影好笑,你的宫闱,在你自己的宫闱里你怎么保护不了自己的人呢?

  这鸟都不拉屎的地方,还不让人唱歌,想闷死人啊。词曲姑娘我偏唱,让你这古代土包子也开开眼。

  我清了清嗓子对这他背影就唱开了:“秋季到来荷,大姑娘梦家乡,醒来不见爹娘面,只见窗前明月光。冬季到来雪茫茫,寒衣做好送情郎。血肉筑出长城长,奴愿做当年小孟姜,小孟姜……”

  “,你在对着外面喊什么?”我正唱着带劲翠缕的声音就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啊……没没什么。”我含糊地答着翠缕,余光偏见那黑衣身影已经不见了。

  ————————

  不出我所料李果然怀孕了,在我日苦学那本《科千金方》不到一个月时,我就进了李的绾丝宫。

  这次倒不是烈山韬的安排,纯属是我和李的巧遇。而这场巧遇就那么无巧不成书的衍生出一段心心相映,一段反目成仇,一段至恨至爱。

  因为烈山韬让我学习科,所以特准我每日上午随时去御医院找御医李兆贺请教。

  当下正值末,宫中患病之人不多,一贯忙碌的李御医今日好不容易有些闲工夫指点指点我,我直缠着他问到了午时过半,老御医肚子咕咕叫了才肯告辞回去。

  一脚踏出御医院的门瞧见响晴的天空,才发现已经近晌午,再不快些就要赶不上老内侍给我们送午膳的船了,到时候还要劳烦小老头在摇橹送我往返一趟。

  为了快些我乘午时御园中往来人少,走了条平时不走的近路。往日我不走这路是因为发现娇若公主常附近一块平坦的草地上练射箭,我唯恐她那日一箭结果了我的小命,所以宁肯费鞋绕远。

  我闷头疾走就听见不远处传出来一阵笑语,抬头一看才察觉几个宫环卫着一个宫说笑着向这边来了。我有心想掉头走开,定睛细看才发现那被环卫的人是李。

  按理我早该去向李道谢,但碍于自己是太皇太后的眼中钉才特别和她划清了界限,蒙她多次搭救竟一次也未当面道谢过。

  我正踌躇着,没想到李到先看到了我,出声道:“凤姑娘,原来你也在园中。”

  她既然叫住了我,我也不好在走便迎了上去,向她深深一福道:“凤梧给娘娘请安,娘娘安好。”

  “好。不知乐王一向可好?”这虽是李礼貌回应,但我看得出她言辞间还是带着几分对故国君主的挂牵之情,立刻回道:“王爷很好,劳娘娘挂念。”

  “乐王爷身在天心居出入有所不便,日后吃穿用度有什么需要,凤姑娘只管来绾丝宫找我。”说到此她神情越发真诚,大概是想我们被幽居在天心居事事仰人鼻息,凡事不好开口,果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可人儿。

  “娘娘一番心意凤梧回去一定禀明给王爷。自凤梧随王爷入宫几次涉险都是娘娘所救,大恩尚未酬谢,又劳娘娘照顾,是在无以为报。”我歉然地向她深施一礼,心里也实在不知该怎么感谢她。

  “凤姑娘严重了,你我皆是乐朝故人在这宫中自然该比旁人更亲近几分不是吗?”

  我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她这话虽不错,但若我们走得太近了,在宫中难免招眼,还是多有不便。

  她见我还有几分顾虑便俯身把我扶了起来,拉着我的手道:“凤姑娘若无什么急事可否到我宫中一叙,正好我那里有些御膳房新做的南味糕饼姑娘捎些带给王爷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我朝自己的寝宫而去,中途我几次想抽出来却她抓得紧紧的,之后她又用指尖安抚似地触触我的手背,似乎暗示有事要对我说,我便随她去了绾丝宫。

  一进绾丝宫,我不由替李欣喜,单从她宫中的陈设就可看出烈山韬对她与别不同,似乎也没要求她依从于他的北方习惯,反而处处让她保留了南方人的特点,也算体贴入微了。

  有了这么一位在烈山韬面前得宠的同乡,她若在诞下一名皇子,我们在魏周宫中的日子也许还能再好些。我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人已经被李带进了内堂,她也屏退了身边的侍。

  我见身边已经无人,才放心地道:“娘娘,您几次搭救凤梧和乐王,凤梧虽有心向娘娘致谢,却怕给您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失礼之处还望娘娘……”

  “凤姑娘你不必解释,你的心意我明白。当年在江南时我和七王爷同在一师门下学琴,屡次听王爷提起姑娘的一片痴情,善解人意。现在看姑娘对九爷如此不离不弃,是在让绾儿心存佩服。”

  我一听她提起了七爷心里一阵酸楚,牵着她的手急切地问道:“娘娘,你可知七爷如今是生是死?”

  李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也不由有些悲痛。想到她已怀有身孕,被伤怀不好,我便把自己的包袱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科千金方》道:“娘娘,凤梧力微对娘娘的谢意也只能是把这本佛经学好,日给娘娘祈福。”

  我怕隔墙有耳便没有和李直言,但她蕙质兰心一看我包里的书也明白了我的意思。知道是烈山韬授意的,唇角不泛起幸福的笑,脸儿微红地顺水推舟道:“原来凤姑娘还懂佛经,那有时间还请姑娘为绾儿讲读讲读。”

  为了保险起见我和李就这样指东说西地定下了日后往来的由头。临走她命人包了些御膳房特意为她制的南味糕饼,一边包一边笑言,这里的御厨只做出了形,味道实在差强人意。

  “娘娘若想念家乡味道,我有位不论是糕点还是菜肴都做的极好,我改日带些来给娘娘品尝品尝。”和李这番叙旧,让我明白了为什么他乡遇故知要算人生三大喜事。心情一好,便把翠缕给卖了出去。

  李因为怀孕正没胃口,一听能吃到家乡菜,又不必担心被太皇太后暗害,也欣然同意。

  此后,我开始频繁出入绾丝宫,暗中为李调养身体,让她能安心待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