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是早,但南方天气已经很暖,玉兰树一叶还未发就吐了白的,紫的,粉的蕊,开得正好,尤其是白玉兰,洁白无暇的真好似白玉雕琢的般,让人看不够。
因为今日是我生日,更是我及笄的重要日子,所以我特意乘锦愁还没下课一人先出了琅環书院,跑来了水上迷径外的玉兰林中许愿。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宫里的人都相信在玉兰树下许愿能应验。
说玉兰开得虽不比早,但也相差不远,而且玉兰矜持高贵,宫里的人笃信玉兰神才是掌管天万千芬的正路神,有辨知气候号召百盛开的力量。将愿望埋在玉兰树下,让神感知便可心想事成。
这些神鬼之事我虽不信,但在一片玉兰缀满枝丫的地方许下生日愿望,还是蛮浪漫的。早在几天前,我就把自己的愿望绣在了一块丝帕上,又备了个锦囊打算装进去,一起埋进土中。
我跪在玉兰树下,双手合十才要许愿,就感觉后面有人来了,还没回头看清是谁,眼睛就被人蒙上了。
“猜猜我是谁?”一个硬装出来的粗嗓子在我背后响起。
我摸了摸脸上的手,纤细柔软,唯有食指上有个常拿绣针磨出的硬茧子,“翠绕,你皮痒是不是,敢作弄我。”
翠绕是锦愁身边的小侍,三年前,雯淇被茹贵指婚出了宫,娉澜宫人手不够,就又添补两名侍,翠绕就是其中之一。她年纪虽小,但情好处事妥当针线活又拿手,就被安排在锦愁身边伺候,同我一样进出琅環书院。
我猜中了是她,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回身搔她的痒。谁想那丫头一偏身子闪开了,让我直撞进了她身后的锦愁怀里。锦愁怕我摔着,一把拉住了我手臂,我挣了一下却挣不开,感觉他的力气又大了。
五年时光,他已经从当年那个八岁的孩子,成长为了风度翩翩的少年,个子力气都远在我之上。而我大概因为父母均是南方人的关系,这一年却越长越慢,偶尔也担心锦愁长得太高和我不般配了,所以每餐都用力吃,可惜功效甚微。到惹得翠绕那小妮子常替我担心,怕我日后成了没人养得起的大肚婆。
锦愁身旁还站着一人,他是与我同岁的大将军雷温的独子雷拓。两年前雷温得了皇上恩典,儿子成了锦愁的伴读,说是恩典但我知道这是皇帝怕雷温手握兵权太多,做出的变相挟持。
可成人世界的事距离我们似乎还很遥远,年纪相仿的雷拓和锦愁还是彼此没有芥蒂地成了莫逆之交。
不想我和翠绕那贫嘴妮子再闹的锦愁,岔开话题问道:“你干嘛甩下我们自己出来。”
“九爷,几时听过许愿带上一帮人的?”瞧他不乐的模样,还让人以为我背着他们做了什么大事呢。
翠绕这工夫躲到了锦愁身后嬉皮笑脸地打趣我:“凤梧,你的愿望又不是什么秘密?何必背着九爷和我们。”
“谁说不是秘密?难道你知道啊?”隔着锦愁我生气地反驳翠绕,没想到这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因为翠绕和雷拓一口同声道:“你的愿望还不就是嫁给九爷。”
他俩的声音响彻整个玉兰林,振得瓣都扑啦啦掉下来不少,我羞得脸直发烫。这是我的秘密嘢!几时成了司马昭之心了,我要嫁给锦愁的样子那么明显吗?难道脸上写了?
我摸着脸抬眼瞧着面前的锦愁,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没想到他的脸也红红的,好像红苹果,嘻嘻……好可爱,你快长大哦,我要嫁给你。
我从锦愁身边退开,想哄他们先走。
谁想连锦愁似乎都想知道我的秘密,竟说:许愿没有带上一帮人的,但谁说不能一帮人一起许愿。我听了傻了,虽然不想把自己私密的许愿活动搞成许愿大party,但也没办法只好任由他们一起凑热闹。
找了棵开得最好的玉兰树,我、锦愁和雷拓三人纷纷跪下,各自双手合十默默许愿,翠绕因为太小我们不带她玩,她只好在后面给锦愁和雷拓拿东西。许完愿,我把自己早就绣好的手帕放进了锦囊中。
“这是什么?”锦愁拎着我的锦囊问。
“我要把愿望埋在树下,免得神忘了我的愿望。”我说着开始用树枝刨树下的土。
“我也要把愿望,和你的埋在一起。”锦愁说着从翠绕那儿取了文房四宝把自己的愿望写在纸上,我好奇要看,可他偏偏护着不让人看见,害我脖子白白伸了老长。
眨眼功夫他写完折好和我的丝帕一同放进了锦囊,还要自己拿着都不让我染指。雷拓见了也不甘人后,同样背着我们写了,硬塞进来,一个小小的锦囊被我们三人的愿望涨得满满的。
我才要埋,锦愁又怕时间久了东西会朽,把自己放上等好墨的木椟腾出来给了我,就这样我小小的生日许愿,变得正式起来。埋好后我们三人约定十年后回来看,看另外两人的愿望是什么,是否实现了。
对自己的愿望我自信满满,确信自己十年后一定能牵着锦愁的手回顾自己的愿望,我想着忍不住看了锦愁一眼。瞧见了他俊朗的眉眼后,我突然好想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
会和我的一样吗?
恐怕很难!
他最想得到什么?
我好奇心膨胀地实在难受,转悠了下眼睛起了曲线救国的主意,随即笑吟吟看着雷拓道:“雷公子,你可相信我的耳朵能识字,看懂了你的愿望?”我故意神秘地道,说完就大步量地往前走。
雷拓尽管年纪小,但不愧是将门虎子定力颇好,第一个沉不住气不是他,而是是翠绕,她几步小跑赶上我追问。
待她好话说了一箩筐,我卖足了关子,才清清喉咙道:“雷公子,你的愿望可是日后成为令尊那样威风凛凛,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我话音落地,雷拓脸上果然现出了惊讶之,一双瞪圆虎目看了看身侧的锦愁,意思大概是问他,可知道我有这异能。
锦愁早已不比当年孩提时好骗,近年来深沉多了,我的小伎俩很少能再唬住他。他平日虽然常怪我太精怪,不过有时候也暗地里帮我。
见挚友迷瞪着瞧他,他一双俊朗的眉目左顾右盼就是不肯给雷拓个明确暗示。
最后,雷拓终于承认我猜出他的愿望了,可还是不甘心的试探我道:“凤姑娘,你若果真耳朵能辨字,你可看见了九爷的愿望?”
我掬起一朵笑颜,不安分地看着锦愁:“看见是看见了,可九爷的愿望我可不敢说。”
“不说,那便是没看见,日后凤姑娘休要在用这把戏欺蒙我们了。”雷拓见我不说,立刻将了我一军。
“谁说我没看见,我若说错了,把我……把这个荷包输给你。”我低头找了找最后拿起腰间的荷包和他打赌。
“那你说九爷到底写了什么?”
“写的什么?这个……这个……九爷你真让我说吗?”我用乞求地目光看向锦愁,手里却轻轻掂着荷包。
锦愁眼底显出一丝无奈,不悦地瞪了我一眼后,才出声给我解围:“其实,我也没写什么,只是希望在笛子和古琴上能超过七哥,弹奏时能娱人悦己即可。”
“不错,我看见就是这个。”我赶紧马后炮地道,奸计得逞的嘴脸连翠绕都对我鄙夷地吐舌头,我却心满意足地嘿嘿傻笑。
我其实只能猜到雷拓的愿望,猜不透锦愁的心思,但我知道锦愁一定不喜欢我把荷包输给别人,不喜欢就会替我解围,所以我卑鄙又厚脸皮地逼他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原来锦愁的愿望是这么简单。简单的和前世的夏沐一样,夏沐也是喜欢简单平淡的生活。
虽然锦愁贵为皇子,但我心底乞求就是和他简单平淡的度过这一生。知道他只是想要增长琴艺,我心里踏实了很多,这些年我很怕他会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增长夺嫡之心,现在知道他没有,心头的阴霾立散,不由感到异常幸福。
就在我们四人快要走出玉兰林时,忽然听见前方一个极动人宛若黄莺的声音,轻声道:“七绝王,多日未见一向可好,笑倾这里有礼了。”
“笑倾姑娘以一笑倾城闻名京城,何以今日芙蓉无笑。难道是这皇宫中有人开罪姑娘了?”万俟锦浓的声音穿过而来,让我们四人听得清清楚楚。
“笑倾不过卖笑歌姬而已,开罪二字怎么敢当。不过,笑倾也有自己的规矩,每日只卖一笑。今日为皇上寿诞排练歌舞,笑已售罄。七绝王,若垂帘笑倾,明日请早。”
我咧,这好大架子。每日只卖一笑?还已经售罄。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说的笑还有限量发售的。
这位笑倾倒真让人想见识见识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