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冥想着她已走过我到了万俟锦洹面前,秋水般的狭长凤眸在白衣子脸上轻拂而过后道:“随我来吧。”
说完便不再看万俟锦洹和那子径直迈步进了主楼,一路引领我们进了一间不大的雅室。
这雅室及其素朴除了必备的桌椅和一张雕紫檀外几乎别无他物。万俟锦洹把白衣子放在了上,便很君子地退远给紫歌让出地方。
他闪身的空档我正好把白衣子的面貌看清楚,她不是水上迷径中的佳人是谁?我心里立时后悔,感觉她如今这副模样定然和我私心作祟脱不了干系。
这功夫紫歌已经坐到了头,将三指搭在了白衣子皓腕上闭目诊脉。
我猜万俟锦洹口中所叫的这位紫歌,定是琅環书院掌院紫晏的那位千金,在我想象中身为大儒的儿她自然应饱读诗书,可没想到的是她还精通医术,一身极淡的紫更让人过目难忘。
她一双狭长凤目舒展柳眉,精致的鼻口,相貌虽属上乘,但并不算极,可眉梢唇角散出的淡定冷傲,却是胜过做了十几年蝶,在苗疆地位仅次于神的我娘。
须臾,紫歌把白衣子的手腕放下道:“她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单薄又气质郁结,加之近日天气炎热,昏过去了而已。”
“我是在水径上看见她的,想她大概是在水面上走得久了,水汽蒸腾得厉害才昏的。”万俟锦洹说着刚刚因担心而微蹙的眉头这才平复下来。
我听了则更觉内疚,请万俟锦洹把《三字经》转交给了锦愁,自己主动留下来给紫歌当助手,照顾上的病人。
紫歌如其貌,冷冷淡淡的,一个来时辰除了问我病人的情形,竟然一句话没对我说,不说就不说,不就是干着吗,想我在凤家寨也不是没酷过的!无聊地给白衣子扇着羽扇祛暑,等着紫歌的汤药端来给她灌进去。
“不是不要你来吗?你怎么还是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口气里满是孩子似的赌气。
嘻嘻……锦愁来了。我高兴地从凳子上蹦下来,眯眼笑看向锦愁,“九爷,您下学了。”
“我是让焕雨去取书吗?怎么换你来了?”
“娘娘说焕雨不识字,陪您读书多有不便,说日后就由我陪您每日来书院学习。”我说着拿手里的扇子改给锦愁扇凉。
“你不过是来看我七哥的。”锦愁眼睛瞪得溜圆地看着我,好像把我的心思看透了般。
“九爷别冤枉凤梧。凤梧只是想日陪着九爷,而且日后……”我说着靠近他低语:“如果师傅考背书我给九爷提词,如果师傅考试我帮九爷答案,如果师傅责罚我替九爷受着,如果九爷……”
“如果如果,你怎么就不盼着我点儿好。”锦愁眼睛瞪得更圆了,依旧生气的样子瞧着我,可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
其实,锦愁的心是很软的,一见我嘴巴像抹了蜜般,又一副献媚讨好的样子也就不气了,这点儿他和夏沐一样,小心眼爱生气,可好哄得很,随便对他笑笑,脸皮厚点儿就糊弄过去了。
“他们这私房话,可说完了?如果完了,我们就要进来了?如果没说完,我们在等等;如果特别长,我们就再去别处歇歇。”一个爽朗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特意学我们张口闭口的如果。
我和锦愁回头看去原来是万俟锦浓,他斜倚在门口笑睇着我们,一袭淡紫饰边的白衣未变,绾了发着履,修整过的姿容更添一番。
“七爷。”我冲万俟锦浓飘身行礼,怕锦愁不高兴,这次不敢在多看。
这工夫雅室里又闪身进来一人,也是开口就消遣人的:“这样的青梅竹马的私房话,你也不是没有何必取笑他们。不过老九,你到说说这丫头你到底从哪儿救的,如此贴心。回头我也去救一个。”这次说话的是万俟锦洹。
“这话对。”锦浓点头复议。
没想到,锦洹却回头看了眼他身后道:“你就不用了。”他说着目光就从锦浓身上移向了后面的淡紫倩影。
他们兄弟俩说罢,我才得空向万俟锦洹行礼,“六爷。远近您都甭去了,眼下您不是已经救了一个吗?”我说着闪开让他看看上的病人。
我挑的这话头正是锦洹感兴趣的,他看了眼白衣子轻声问:“她好些了吗?可曾醒过?”
还不待我回答,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又插了进来,她端着药一双凤眸微向上扬直视着斜在门口的锦浓问:“进还是退?”说话的是紫歌,她面对宛若天人的七皇子万俟锦浓只有短短四字,口中冰冷拒人千里之意未减反增。
锦浓一双目看着她,对这四个字不笑不怒,身子也不进不退,只是斜在门口看着她。他那样的容貌如此直瞪瞪看着人,若换了别人,早脸红心跳胸口一通小鹿乱撞,估计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可偏偏那人是紫歌,单凭气韵神采就足以傲视一切的紫歌,她冷静的脸上未有任何改变,一对狭长凤目也直瞪瞪回望着他不闪不避,目光不柔不弱。两人就在门口这么杠上了。
他们对视了好一会儿,万俟锦浓极好看的嘴角微微一扬,几乎同时,紫歌转身要去,却被高她一头的锦浓长臂一展拦住:“医者父母心。”
“你听过有人要医她吗?”紫歌说着,抬手就要把碗里的药喝了。
这次万俟锦浓看了眉头一蹙,这一蹙不仅无损他的貌,反而更多了份别样感,得让人心疼。他抬手拿下了她手里的药,盯着她的目光无奈忽黯,道:“苦。”然后便把药碗递给了我,示意我给上的白衣子喂药。
我接过药才要扶那子坐起来,就看见站在脚的锦愁盯着白衣子发愣,以为他有什么不妥,赶紧出声问道:“九爷,你怎么了?”
“她是茹媛,是我的表。”这会儿才正眼瞧病人的锦愁,又凑近了些仔细瞧过后不敢置信地说道。
“表?”我心里暗道不好。看来这次我不止是让人晕了良心不安那么简单,恐怕还得罪了日后的亲戚。背呀!!!
不过这位表怎么这么羸弱,太阳下晒晒就晕了,莫非是纸扎的?
锦愁确定病榻上的正是自己表后,六皇子万俟锦洹就遣了自己的随侍到娉澜宫向茹贵禀告了详情,茹贵立刻命人抬来了一顶软轿,将茹媛抬回了娉澜宫修养。
回了宫我和雯淇打听才知道,茹媛乃是茹贵的娘家侄,此次茹贵奉命去隆荣寺之前已经听说茹媛的母亲病势沉重,很难再有起了。茹贵此次礼佛也曾在佛前为茹夫人祈福,可没想到她们到隆荣寺没几日,讣告也到了,按日子一推茹夫人竟殁在她们来时的路上。
而且随讣告一同到的还有一封茹媛母亲的遗书,原来茹夫人恐怕自己不在后,丈夫扶持小为继室,儿受继母虐待,恳请身在宫中的小姑对儿多加护佑。
果不出这位茹夫人所料茹国舅这位新多年在茹夫人之下,早已怨气满腹,茹夫人尸骨未寒就把茹媛当成了出气筒。茹媛刚刚丧母,身边没有亲人可以劝慰也就算了,还要承受父亲的冷漠,继母的百般刁难,这次她好不容易哀求父亲进宫能面见姑姑,谁知在水上迷径还迷了路,中暑昏倒。这国舅千金的一番身世说起来,倒也让人可怜。
茹贵也是幼年丧母,由长嫂一手带大,感情不同于别家姑嫂。现在长嫂已逝,对这个侄自然另眼看待,才见了侄憔悴可怜的模样就命人去前头转告长兄要留侄在娉澜宫住些日子。
此后,这住些日子变成了一月小住,又变成了一年长住,最后干脆变成了不归。
令我庆幸的是茹媛清醒后,对我在水上迷径给她乱指一通的事只字未提,让我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她的好。
她病愈后,茹贵怕她每日无所事事想起刚刚过世的母亲,就在皇帝面前求了个恩典,安排她同锦愁一同去琅環书院读书消磨时光。
我作为锦愁的侍每日陪同锦愁、茹媛去书院与万俟锦洹、锦浓,紫歌等人竟混得越来越熟,希望日后他们能成为我这个小小宫和九皇子锦愁在一起的一股助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