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另一场战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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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他来了。

    从身后拥住我,他轻轻喘息着。

    “嗯,你不陪她了?”我翻过去,看着他。

    “她睡了。”他轻声说,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无奈。

    “她到底怎样了?”我小心问,虽说云飞燕缠绵病榻间还不忘嘲讽我,但毕竟是……说白些,快死的人了,想起她来心里总还是有些感慨。

    重重地出了口气,他瞪着头顶上那精致的帐幕。

    “已是汤药所不及。”

    他终于说了谁也不愿触及的话题。

    我不语,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我知道,他对云飞燕是有情的。俗语说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和云飞燕,多少夜了?况且云飞燕并非俗艳女子,入宫这么多年来,她口碑甚好,在声望上甚至超过了皇后王姁。她有的是艳名,而不是妒名,她曾经向元重俊推荐自己身边的宫人,而不是如一般后宫女子那样首先从身边防起。我相信,如果不是我的出现,她始终是后宫最受宠的女人,如果她能够为元重俊生出儿子,太子之位非其子莫属。姿色、家世、禀赋……一个后宫女人应该具备的她都具备了,奈何“薄命不生子”!

    “睡吧,天不早了。”半晌,我开口道。

    “怎能睡着?”说着,他的眼睛突然闪亮了……仿佛有星星坠入其中。

    “夜深了……”我张口道,然而话还未完唇就被堵住了。

    这个吻,热烈而漫长,一路蔓延而下……至胸,他停住了,阖上双眸,狂烈地吮吸起来。

    身子飘起来了!

    我双眼紧闭,双手如同是水草,紧紧纠缠着他,冰凉的指尖,滑过他的后颈、背、腰。

    他的吻仍在向下攻略……终于到了肚脐。

    舌尖温柔地舔舐着这“肉性的眼睛”,微硬的胡茬摩擦着我小腹的肌肤……直至我被完全淹没。

    “三哥……”我低喃一声。

    “宝贝……”他猛地抬起身子,瞬间进入。

    一次次,在极乐的峰顶徜徉。

    ……

    待他躺下后,我侧过身去,指尖在他性感的锁骨上轻轻敲打着。

    “宝贝。”他纤长的手搭在我胸前,双眼迷蒙。

    渐渐地,他阖上了眼睛,浓黑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

    第二天清晨醒来发现他仍是比我起的早。

    为什么啊为什么?

    半天也想不出,为什么他在夜间剧烈“运动”了后早上还能比我起得早!

    吃了早饭,出去到院子里走走,满院春色映在眼中,心中某个地方立刻就伸出了把痒痒挠,一下一下地挠着……直挠得我恨不能立刻长了翅膀飞出去。

    其实,依我的功夫,跳出去是轻而易举的,就如从前一样。

    在院子里转了半天,又跳到假山上的阁子里,来来回回几遭后渐觉无趣,看着头顶碧空如洗,阳光灿烂,心里那把痒痒挠越发动作地厉害了……

    回了屋子,做什么都不上心。午饭后,终于耐不住了,我吩咐张祥去看看元重俊在做什么。不大会儿,张祥回说皇帝陛下在乾元殿正接见朝中几位重臣。

    “似乎有要事。”张祥犹犹豫豫地说。

    “也许是吧。”我含糊地答应着。

    应该是关于册立太子的事。我知道,这是一件极其棘手的事,是真正的大事。一行字的批复,怎能令那些大臣们满意?

    这件事,我这个“私人秘书”已经拿了主意,至于他和大臣之间怎样,我不想知道。我现在想的是一个人出去走走。

    春光明媚三月暮,莺飞草长,梅柳争春。这样好的日子,可不能辜负了。

    他既然没留话让我等他,也许,这一天他都不会有时间陪我,想着,心里有些惆怅,却也放开了。他今天忙,我倒可以溜出去赏赏春。

    不过现在的身份是妃,若要出去,可得费一番功夫。

    “我要歇一会,你们也各自歇着吧,没我的吩咐不要进来。”我一边说一边自掀了帘幕进了内间。

    “是。”房里房外一干人齐齐出去了。

    清清静静了,没一个人在眼前,长长舒了口气,我开始行动。

    可是没有太监的衣服,没有男装,怎么办?

    翻翻衣橱,锦绣满眼,且多是曳地袍服,很华贵的那种,挑来挑去没一件能穿上跳墙的。

    对着一堆衣服发了会呆,终于还是喊人了。

    “娘娘有何吩咐?”张祥眨了眨眼说。

    “看见这堆衣服了?”我手指着半开的衣橱对他说。

    “是。”张祥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不要内监的衣服,就要圆领袍衫。”我走近他,小声说。

    “是,奴婢这就为娘娘办来。”

    半个时辰后,张祥回来了,打开手中的包袱,一套素净的家常青衣摆在我面前。

    装扮完毕,我叫了秋云来。

    “若是有人找我,就说我在睡觉,不见人。”

    “如若是陛下呢?”秋云撇了撇嘴。

    “这个,实说。”我笑笑。

    “娘娘小心,早些回来。”临行前,秋云还嘱咐道。

    “放心。”回头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我纵身跳出了院墙。

    一路上左躲右藏的,惊出几身冷汗才出了宫城。

    变了,真是变了,皇宫里的警卫加强了,原来稀疏的地方密实了很多,那个我走过多次的小巷如今竟然被堵上了!无法,只得趁守卫转身时翻出去,而不是走出去。亏了我这几年功夫有长进,不然,“跳墙妃子”此次的跳墙行动会大大受挫。

    远远回望一眼身后的宫墙,舒口气:终于出来了。

    整了整衣襟,扶了扶帽子,我大步朝前迈去。

    街上人不多,春风迎面吹来,清爽、和煦。当然,更舒服的是那一份自在的心情,一个人随意地走在大街上,而不用担心言行是否得体。

    午后的阳光,分外温暖、灿烂。在这样的阳光下走不了多久,身子便渐渐地热起来,不一会儿后背上热涔涔一片,竟有汗流下来了。

    转过两条街,觉得有些口干,舔舔唇,抬头看到街边茶楼飘扬的幌子,越发觉得口渴。伸手到怀中探探,摸出一串钱来,虽然数目不大,但喝碗茶绰绰有余。于是昂起头迈了进去。

    “公子,里边请!”

    脚刚迈进去,小二殷情的招呼就来了。

    “有奶茶么?”上了楼,拣了靠窗的位子坐定后,我问小二。

    “这个?”眼睛眨了一下,小二一时间有些语塞。

    “算了,就来碗花茶吧。”我微微一笑。

    “是,马上就来。”怔了怔,小二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了足足好几秒方转过身去。

    片刻,茶来了。

    是好茶,香气袭人,且茶盏讲究,虽素净朴素,但一看即知是上好的瓷器。

    拿起盖碗,小心荡了荡,轻轻呷上一小口,顿觉齿颊生香,那唇焦舌燥的感觉立减几分。接着又喝了几口,一盏茶就去了一半,歇了歇,正准备将那剩下的半盏喝完之时,忽听邻桌有人说话,于是偷眼过去,略瞧一瞧。

    “唉,你说这大齐第一美女是谁?”一个年约三十,锦衣绣帽的男人说道。

    “当然是云贵妃!”桌对面那个年纪略长的布衣男说,满脸自信。

    “嗬嗬!李兄啊,你这几年闭门苦读当真是读得有些呆气了。告诉你吧,当今的第一美女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叶昭妃!”

    “不是说云贵妃是天子第一宠么?”

    “那是四年前了,如今的后宫第一人是叶昭妃!”

    “‘叶昭妃’?天子四妃中没有‘昭妃’啊!”

    “这‘昭妃’的名号是陛下特为叶氏而创。”

    “哦?这么说叶昭妃果真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

    “兄台,你是没见到啊!月初陛下班师回朝,携昭妃手入城,全长安城的人都围着看……听说那叶氏年当韶华,容颜倾国……”

    “嗬,这么说你也没看见?”

    “嗨!那天真是不巧,内人生产,阖家上下忙成一团。今生一大憾事啊!天子的女人岂是寻常百姓能见到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

    唉,男人对八卦的兴趣原来并不输于女人。

    那两个男人絮絮地说着,最后竟然说我“擅宠”、“专房”,仿佛我就是狐狸精,霸占了皇帝,使得其他妃嫔们“无复进御者”,把后宫佳丽的机会都排挤掉了。

    无声苦笑。

    从我和元重俊“新婚”到现在,才不到一个月啊,这八卦就传得这样厉害了。

    就在我准备起身走人时,这两八卦男居然说了让我开心的一句话,或者说是客观地评价了我一句。

    “听说那叶昭妃不单单是美姿容,且有文武才……”锦衣男凑近了布衣男小声说。

    ……

    不待这两人说完,我结了帐,起身走人。

    走下楼梯后,觉背后有几道目光刺来,同时,还有人声相随。

    “哪家的哥儿?真是俊呐。”

    “天人之姿!只是面相过于秀媚,身子骨也似单薄了些……”

    ……

    快步迈出了茶楼,长长出了口气,心说这公共场所还真是不能久留,万一不幸暴露了身份可就糟了。

    街上人多了,大都是市井小民装扮,很多人的手中都提着一样东西——纸钱。

    看着那土黄色的纸张,脑中轰地一闪:清明快到了。

    想到清明,突然觉得头顶的阳光黯淡了下来,周遭的空气也阴冷了些。

    清明,我要祭奠谁?

    我的父母吗?可我从未在清明这一日祭奠过他们。往年里,我总是在他们的祭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摆上简单的祭品,一个人空坐半日。

    然而现在,我却有种强烈的感觉。清明节,我应该祭奠谁?

    端木云!

    这个名字一从脑子里跳出来时,我立刻闭上了眼睛。

    他走后的这一个月里,我很少想起他,因为以前他也曾离开过我这么长时间……在和元重俊缠绵的这一个月里……我以为他不在身边,我以为他远行了,我以为哪一天,说不定他又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一瞬间,他仿佛真地站在了我眼前……嬉笑着,满脸的“不正经”……

    “端木云!”我喊道。

    没人应声。

    眨眨眼,我发现眼前……只是长长的街市,来来往往无数张面孔……独没有他!

    在原地转了几圈,看看街口卖纸钱的小摊,心口处猛地一抽,我终于意识到:端木云,这个陪伴我整整三年的人,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他的脸、他的声……我再也看不到了!

    ……

    “哎,这位公子,要节哀啊……清明尚有几日,不必如此哀伤!”

    有人对我说话。

    “嗯?”我抬起头,见说话的人已经走远了,但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无论是男是女,是长是幼,是锦衣绣裳还是布衣短褐,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在我脸上停留……

    是暴露了女儿身么?

    不会吧。

    伸手轻轻在脸上抚了一把,发现了引人注目的真正缘由。

    脸上,满是泪水!

    飘飘荡荡地在街上走着,直到下雨。

    毫无预兆的雨点打慌了满街的行人,一个个夹紧了腋下的包裹,抱紧了怀中的篮筐,低着头,如同箭头一样,快速向前冲着……

    只有我,一步一步地走。

    回到皇宫附近时,衣衫尽湿,帽翅上甚至滴下水来。

    因为雨,回去比来时容易了一些,不须多时便进去了。宫内人也不多,一路上几乎不曾遇见人。

    “娘娘!”

    刚推开院门,秋云的伞就撑了过来。

    进了房她就告诉我不久前元重俊曾差人来过。我对她笑笑,要她放心,出去一趟又不是什么大罪,能怎么样?说着吩咐海棠进来帮我解开头发,换衣裳。

    “陛下驾到!”

    头发尚自散着,就听外面一叠声地喊。

    他来了!

    “都退下!”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看他一眼,星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哼!”重重喘了口气,他在贵妃榻上坐了下来。

    “说,到哪里去了?”他抬眼道,两道精光自黝黑的双眸射出。

    “在街上走了走,到茶肆喝了碗茶,被雨淋了一通。”我不紧不慢地说。

    “悠闲得很呐。”

    说着,他突然身子前倾,一把拉我到怀中。

    “啪!”一巴掌打在我屁股上。

    “啊!”我不由得叫出声来,猛地跳出他的怀抱。隔着几步,我盯住了他的眼。

    “知不知道自己错了?”他站了起来,瞪着眼睛。

    “不知道!”我大叫一声,转过身去掀了帷幄就出去。

    站在廊檐下,看着雨水冲刷着院中的石板,眼睛一点点地潮红。

    先前的难过重又被勾连起来。

    “委屈了你是吧,啊?”他出来了,强劲地扳过我的身子,迫我看他。

    “放开我!”用力挣脱了他,我一步跳出走廊,置身于绵绵雨丝中。

    “进来!”他急喊。

    我不语,依旧站着,任雨丝滑过我的泪脸。

    “死丫头,这样怄人!”

    他走过来了,几乎是瞬间,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不动。

    中 文首发 “到底要怎样?”他的声音更加急迫,拉我的手加了力道。

    我还是不语,可泪却流得更厉害。

    “进去吧!”他的声音软了。

    “不!”我说。

    “我错了!”他放低了声音,打叠起温柔道。

    “你哪里有错?错的是我!”我哽咽着。

    “宝贝……”他捧起我的脸,凝视。

    “你进去吧。”我收了泪,看着他说,总不能让他陪我淋雨吧。

    “要进一起进!要淋一起淋!”眼睛眨了一下,他突然站直了,眼光掠过我,朝向空中。

    “你?”我撇撇嘴,伸出右手在他胸前按了一下。

    “宝贝……”他趁势拥住我,俯首在我脸上吻起来。

    我仰起脸,双手环住他。

    ……

    这个吻,热烈而漫长。

    进屋换了衣裳,擦了头发。呷口热茶,他挥手令人出去。

    “怎么了?”我知道他又有话说了。

    “气死我了!”放下碗,他几乎是恨恨地说道。

    “怎么说?”我知道,一定是有关于册立太子的事。

    “他们非要现在册立!”他提高了声音,眼睛望向帷幕,片刻又转回来望向我。

    “怎么办呢?”我走到他身后,伏在他的肩头。

    “我意已决!现在绝不立储君!”他转过头来,目光坚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