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略’?什么叫谋略?在你,只要心狠些,多防着些人就了不得了。”
……
唉,心狠?但凡心狠些元皇帝你就不会见到我了。但凡能心狠下来,我现在也许正和端木云逍遥于江湖之上……但凡能心狠些,我也不会误了端木云……误了秦武四年的光阴!
……
一路无话,直至暮色降临。
官道旁有驿站,也有小旅店。看也不看,元重俊拉着我去了小旅店。驿站里人多,且近日接连大战,官府差人来往甚多。虽说这些小角色们没见过皇帝、不知道皇帝长啥样,可元重俊还是不想冒险。
“叫人知道了,又是一场好闹腾。”
这是他的理由。我没说话,却在心里点头。他这个皇帝,从种种作为来看,实在是距“昏”、“暴”二字离的远。除了女人多外,说他是个明君似乎并不为过。
小店并不小,比我当初在边镇开的那家店子要大,但卫生条件就差得远了。环视一番室内,看看那污了颜色的床帐,元重俊不由得皱起眉来。
“啊,公子是嫌肮脏了?”伙计凑上来说道,满脸堆笑“公子不是嫌肮脏,是嫌太肮脏!”我也笑着说。
“哎呀,夫人瞧您这话说的……若是嫌肮脏,小的这就去回老板娘,叫拿全新的被褥来。”
我点点头,看伙计一溜烟跑开。
晚饭吃了,被褥换了,热水来了。
洗脸,濯足。好不痛快!
接下来,就是睡觉的事了。
看看床铺,看看屈腿坐于床上的人,我心里七上八下地打起鼓来。
紧张!
“娘子,上来!”
床上人招手道,双眼含笑。
“床……好像有点小。”
我忸怩地说,说完才觉这个理由真是傻得可以。
“哈哈哈,嫌床小?嫌床小,可以叠起来。”他闪了闪眼睛说。
“怎么叠?”我着实不解。
“我叠在你身上!”
……
我的额头抵着墙角,身子快弯成九十度角了。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床上的人摇头晃脑地念着……念完,他下来了,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啊!”
他双手环住了我的腰,唇贴在我的后颈上。
“二十一了,为何还这般害羞?”
……
“在这乡村野店里,我……我不想!”
挣脱不了,我只好低低地哀求。
“一个多月了,我没碰过女人……今晚我一定……要你!”
他手上的力越来越大,我身体的扭动也越来越激烈,也越来越无谓。
“啊!”
我尖叫一声——人被他抱到了床上。
……
他满头大汗,双眉紧紧拧在一起,双手狂乱地和我棉衣的布纽战斗着。
“该死!”
这是他第三次这么说了。
我偏过头去,笑。
若布纽子有生命,该被斩首几次?
“你还笑?”他又急又怒。
“我来吧。”忍住笑,我坐了起来。
推开他的手,我才发现布纽子被他解了半天解成了一个死结。
于是,笑愈甚。
然而就在此时,窗外突然响起一阵马嘶。
双手立刻停住了。
“别管!”
他一心都在我衣裳的布纽子上。可我哪里能再继续。
马鸣声大而整齐。
不理会他,我径自下了床,摸出望远镜,掀起窗板一只角。
“来人不善!”
放下望远镜和窗板我对那气急败坏的人说。
“该死!”
元重俊骂着,可神色却迅速地转过来,方才被欲火灼红的双眼此刻已经清亮了起来。
顷刻间,两人收拾好衣装,武器握在手。
因为,那来的几匹马中,有一匹正是那嚣张、狂妄的草原王阿不思的坐骑!
那几位骑士,蒙着脸罩。若说不蒙脸还好,这一蒙倒叫我看出来了,他们正是劫持我的人。这几年混乱的生活并没有使我的记忆力减退,相反,对人脸部特征的观察成为我这几年闲时的爱好之一。因此,这几个蒙面人的眼睛,都被我记住了。那最黑最亮最美最狂的就是阿不思!
好一个草原王,带人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杂沓的脚步声响起,人已经走到店里来了。
我和元重俊交换了一下眼神,旋即又盯住了门窗。
短暂的停息后,脚步声复又响起……响在门外。
店小二的职业笑语响起——他们居然住在了我们的隔壁!
“唉!”
我轻叹了口气,看元重俊一眼。心中不免感慨:这是第几次了?每一次将成之际,老天总会想出这样、那样的法子来搅局。
关门之后,再无声息。可我们哪里能睡?间壁有老虎伏着,这还能睡得着么?
话也不能再多说,隔间的墙壁都是芦苇的骨架,以阿不思那样的功夫,听出隔壁声音应当是不难的。
紧张之中,我脑中最想的不是阿不思会否袭击我们,而是元重俊会不会后悔,后悔一个人单枪匹马行事,后悔不带个随从……
想着,又悄悄看他一眼。只见他眉头虽然是锁着的,可眼神坚定,无丝毫慌乱。
看着看着,我竟忘了……坚定的男人最是引人啊。
……
蓦地,他转过头来。一霎时,又是四目交接。
两人无语,两只手却紧紧绞缠在了一起。
……
整整半夜过去了,没有分毫动静。
天色将亮之际,他决定退房走人,趁着旅店中人还未起来。
拿起搭在横杆上的湿手巾擦了擦脸,我随他走了出去。
寒风拂面,空气清冽,星月尚在天空,晨曦还没有醒来。
马蹄声响起来了,踏破了这黎明前的寂静与黑暗。
元重俊一手握缰绳,一手持弓,长剑给了我。
马蹄声催,心中越发不安,直觉告诉我:有事了。
果然,行到二十里地外后,有马蹄声自后面传来。
剑握紧了,我侧过头去看。
哈哈,果然是阿不思。
“看到了?”元重俊问我。
“是阿不思。”我说。
“贼人!今儿就叫你领教大齐皇帝是何等人物?”他咬牙说道。
“你忘了一句,还叫他再次领教领教我的剑法。”我加了一句。
“说的好,今儿就由我二人给他个教训!”
后面马蹄声急,我们的马蹄声慢了下来。
跑也跑不过他们,不如早些准备应战。
……
人近了。
元重俊勒转马头,和阿不思面对面。
“女人留下!
简直是命令。
这贼子!
“嗬,殿下你该把面巾去了才对,好让美人看清了你。”
元重俊沉静地说,然而每一个字后面都是一团火焰。
“哈哈,我听美人的。”阿不思朗朗笑道。
“摘下面罩吧,殿下,您脸上又没有疤子、麻子,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应该造福生民,应该给大家欣赏才对,干嘛要捂起中 文首发来?”我半笑着说,指望能激怒他好快点动手。
谁曾想……
这厮竟然一下子扯掉了那层黑布!
那张绝世张扬的脸毫无遮挡地呈露出来了。
那双乌黑的深眼,犹如黑宝石,在星空下熠熠生辉。
“陛下!阿不思可以不要你洛阳的府库,不要你洛阳的女人,不要你一文钱一个人……只要你留下这个女人。”
黑宝石下的唇动了起来,一张一合。
我听到了一座火山即将喷发的声音。我不敢看元重俊的脸,可我知道,火山就要喷发了!
他没有开口,而是沉默,火山喷发前的短暂沉默。
“陛下,这女人又不是你的妻,不过是个出身卑贱的妾罢了,而且……还是不听话的妾,想跑就跑,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公然侮辱您和皇家……您的女人那么多,还都出身高贵,为何一定要这女人呢?这个不听话的女人,不如给我吧。你们汉人不是常有将自己女人送人的么?”
……
怒火直窜到脑门。我简直被气炸了。
想也没想,闪电般跳下马,长剑刺向阿不思的马腿。
“嗖!”元重俊弓箭发出。
马受惊了,“昂昂”地嘶叫着。
阿不思下了马。
元重俊下了马。
我递剑给他,掏出腰间的匕首。
“顾你自己!”他怒道。
“你也得顾你自己!”我回嘴。
他接过了剑,正及时。因为阿不思的剑锋已经扫到他胸前。
我对付阿不思的随从。
顾不上他了,我必须集中精力。
那几个人和我交过手,现在看了我有拼命的架势,不敢贸然动手,倒是都围到了阿不思身边。
元重俊和阿不思双剑交碰,发出点点火花。
一场恶战啊。
剑都是好剑,人也实力相当。
我知道如果我也加入,阿不思绝对不敌,可他身边那些人……
不容多想,我扬起手中寒光闪耀的匕首,飞身扑向距元重俊最近的一个突厥人。
猝不及防,突厥人手臂中刀,武器掉地,捂着手臂跳开了。
弯下身子,手刚接触到地上的刀柄,就觉眼前一个阴影倾了过来……
赶紧闪人。
“啪!”
那人的长鞭抽在了地上。
长鞭甫一离地,我腾起双腿,单手揪住了鞭梢。
几个转身,我缠到了那人的眼前,匕首划过他蒙面巾下的脖子。
长鞭脱手,但人又走脱了。
夺了鞭,如虎添翼。
猛扫几圈后,突厥人已被我扫到了十几米外,扫到了官道边的野地里。
暂时无碍,他们也并不想要我们的命。
喘了口气,我扭头发现那一帝一王正战得不可开交。
两人都倾尽全力。
我插不进去,眼见着十几米外的人又要围拢上来,心中一急,长鞭在半明的夜色中划过一个极其优美的弧形……
“啪!”
一声巨响。
鞭梢在阿不思的肩头结束了旅程。
战斗宣告终止,因为其中一方在被鞭子击中的那一刻立刻弹跳到了一边。
……
一手拄剑,一手握肩的草原王,双眼燃起了烈焰。
我迎了上去,唇角微翘。
接触到我的眼神,那双眼睛里的怒火顿消大半,不解迅即占领了被怒气抛弃的领地。
“哈哈哈!”
元重俊仰天大笑,笑得又围上来的那些突厥人面面相觑,笑得阿不思羞愤交加。
定了定神,我看向那已经被松开的肩头。
天,我的力气竟然这样大!
貂领的刺绣长袍……着鞭处,竟然裂了开来,虽然是浅浅的一道口子,若不仔细都难以发现,然而……毕竟是在外力的作用下裂了开来。
二十几年来,是第一次吧。
这草原王的尊严被我一鞭子打落,散了一地。
“殿下,亲自领教了吧。这女人虽说脾气大了些,要紧时刻,还是为着她的男人的。”
略略收敛了些,元重俊上前一步,手指着气得说不出话的阿不思。
突厥人围近了,紧紧围在阿不思身旁。
我和元重俊并肩而立。
……
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这短暂的寂静里,晨曦的呼吸已经可以闻到了。
阿不思低首望地。良久,抬起头来。
不用命令,一干突厥人默默地各自上了马,跟在阿不思后面。
“得得得……”
蹄声响起,_38605.html比我以前听到的任何马蹄声都清脆。因为路上的残雪还未融化,土地也冻得结结实实的,马蹄踏在上面格外的脆响。
我以为这伙人就走了。孰料,跑出二百米远后,阿不思又折了回来。
居高临下,他眼望着我……是一只受伤的狼的眼睛,我想,这样一双眼睛,恐怕会一辈子刻在我的脑子里了。
“记住了!小女人。这一鞭子,我还不了你,也要还在你的后代身上!我要不了你,也定要了你的后代!”
说完,棕红色的宝马疾驰如流星,转眼,不见了踪影,仿佛是被施了魔法,平白消失了。
“如此狂胡,简直是史无前例!”
收起弓箭,元重俊上了马说。
我不言语。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哼,在你的后代身上还!哈哈哈!看他到时怎样还?到时我要踏平他的地盘,要他的女儿给我的儿子作妾……就这样还!”
我叹口气。
三哥啊,你是一时气话还是心里就这么想?
“我们生个儿子,二十年后,掳了阿不思的女儿充入他的后宫。你说,好不好?”
……
天,这是什么逻辑?你自己有个庞大无比的后宫不算,居然还想延续下去?
可我嘴上没这么说。
“好是好。可到时你的儿子也得有踏平突厥的实力啊。我可不想让他如这个贼胡一样对女人这般暗偷明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