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藏于马车底部,屏住呼吸。
“老四,等会儿我们卸下东西,你就把马车赶到后山去。”老大先吩咐赶车的老四,然后和老七跳下马车。
这时,戚少商举手示意张赫不要有所行动,两人便不动声,只等着一群人忙碌的声音慢慢消失,纷乱的脚步也渐渐远去。
就才在马车准备再次起动的时候,戚少商翻身而起,凌空一跃,便已到了马车顶上。
下一秒,逆水寒剑已从身后压上了准备赶着马车离开的黑衣人的肩膀。
“别动!”戚少商沉喝一声。
张赫也从马车侧面掠到了那人身边。
老四大惊之下,手颤了颤,手中的缰绳便散落到一边。他惊道:“你们......是什么人?”
戚少商沉声道:“这话,该是我问你!”
那老四道:“我们是屈道长的门下。”
张赫怒声道:“你们为何要在破庙里劫杀那么多人?还有,掳走那几人又是要做什么?!”
老四颤声道:“杀那些人是我们主人屈道长的吩咐,昨晚的行动也是他的指示,具体为什么我并不知情。至于那三人......”他脸红了红,道:“屈道长一向用男人的身体作‘鼎炉’,修习内丹,但他受不了五大三粗的类型,喜欢俊秀漂亮的小子,所以我们无论什么时候都会顺带留意着,找到了合适的,就抓回去送给他。”
张赫眉头紧皱,为应霜叶捏了一把汗。他也算是个老江湖了,这些个修道的肠子早有所耳闻,只是他很疑惑,如果真是如他所想,难道那个屈道人是个的?
所谓道家炼丹,本是阴阳双修,外丹以铅、汞为阴、阳原料,用炉火烧炼药石。内丹的习练,就阴阳五行而言,龙阳,生于离,离属火,故云“龙从火里出”,虎阴,生于坎,坎属水,故云“虎向水边生”,两者结合之后,一阴一阳,互相调和,称为道本,都是元神、元精的代表,至于这习练的方式则是各有法门,一般修的都是阴阳调协,男交合,历炼精、气、神。
戚少商虽然不知晓这些个道道,但瞧张赫的表情,也知道应霜叶必有麻烦,忙道:“把那三人送去何处了?”
老四回道:“从这里向东,过了那片树林就是我们主人的临时住所了......还求你们不要伤我命,我完全是迫不得已的。”然后他讨好地回头看向戚少商,道:“大侠,我从没杀过人,庙里的人都不是我杀的,我只是个赶车的。”
戚少商听言,略一犹豫。
趁着他那一刻的分神,老四猛然向后躺倒,腰间“嗖嗖嗖”射出三枚铁镖。原来此人腰带中竟藏有暗器机关。
铁镖直奔戚少商的面门而来,同时那黑衣人就象一片落叶,躺倒后就势从马上滑落下地。
戚少商冷哼一声,手臂丝毫没动,只是手腕一翻,逆水寒向怀中收带。一个小小的动作就把镖给挑落了。
张赫的缠丝枪已经从腰间弹出,枪隐约,都围在这黑衣人咽喉附近。梨千朵,绽放雪白,偏偏中间多了一点红润。但只那中间的一点红润,便要了人的命。
暴雨梨绝不是浪得虚名。
黑衣人倒在地上,咽喉“格格”作响,喘息着道:“你们......纵杀得了我,也难......”话没说完便已弊命。
张赫道:“此人咎由自取,我们快些穿过那片树林吧。”
戚少商摇摇头道:“不贪生怕死,也算是一条汉子。既然他已有必死决心,我们不能听信他的言语,还是仔细查看一下足迹和马蹄印再做决定。”
张赫连连称是。
于是两人四处查看,发现马蹄印果然是向树林相反的方向延伸的,于是追踪而去。
过了一处山凹,便发现一间道观,山门紧闭。门口有几个小道士一边小心翼翼地扫地,一边窃窃私语。戚少商和张赫躲到一边,凝神细听。
“你说这屈道长征用我们的道观,要征到什么时候啊?”
“是啊,本来说是三五天,又见他们走,现在已经十多天了......师傅被憋在最东厢小屋里,好郁闷啊。”
“我们还不是跟着郁闷。五六个人要挤在那个小柴房里睡,白天还要忙这忙那......真想一走了之算了。”
“走?师弟,你能走到哪去?那边树林里都是兵,你到处乱走的话,小心人家一刀砍死你都不赔命的。”
“你们别乱说了,人家是林真人的高徒,别说征用几天,就是把我们这道观占了去,我们又能怎么样?”
......
张赫听闻,庆幸没有莽撞地越过树林。戚少商也知道了这里就是那屈姓道人的住地,应霜叶等三人定然被带到了这个道观中。
他二人对视了一下,躲过那几个扫地的小道士,从道观的后墙一跃而入。
戚少商和张赫身形刚刚落定,就发现前面正有一处假山易于藏身,于是二人先避于假山后,环视这道观内。他们发现道悺并不算大,只有几间厢房和一个院子。除去小道士们提到的,他们的师傅居住的最东厢的房间,还剩下四间。
两人正待一间间寻觅,却见有一连十几个蓝衣人从其中一间厢房内走了出来。这些人已经除去了面罩,换下了行衣,但只看身形便知是昨破庙里持刀屠杀的一伙人。
戚少商身形一拧,跃入院中。他功力已然恢复,刚才又见识过这伙人中老四的身手,自然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想着这帮贼子无视人命,手段阴险,留着以后也是害江湖,戚少商杀意早定,只求一举将他们杀得干净。
张赫当然也不甘落后,跟着跃出,持枪立于戚少商身旁。
那十几人猛见有陌生人闯了进来,先是一愣,即尔为首之人高喝一声:“杀!”
仗着人多势众,一伙人拔刀便围上来斩杀戚少商二人。
换作一般人哪能不死于他们的乱刀之下,只可惜他们遇上的是戚少商这样的绝顶高手。只见他剑光一出,身形立刻旋转,逆水寒啸吟连连,剑网越舞越大。
戚少商这招并非他碧落剑法中的招数,反倒和韩世忠的“北风卷地白草折”有异曲同功之妙。
原来,戚少商年少时便在江湖中声名鹊立,主要靠的就是这异于常人的习武天份。他擅长吸取别人武功、心法的长处,纳为自已所用,融于自已的剑法武功之中,以至于武艺精进的速度非一般人所能及。
一阵刀剑相撞之声后,张赫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发现那十几个人俱已躺倒在地,手中的钢刀不是豁了口就是被砍断了,而戚少商收剑入鞘,一脸肃然。
张赫刚才见戚少商犹豫杀那老四,本暗恼他人之仁,这会儿却见他一出手就连毙了十几人于剑下,心底的佩服不由又增加了几分,暗想这当年连云寨的大当家的确是个人物,看来他只是不该杀时绝不错杀,而该杀时也丝毫不会手软。
中间那间最大的厢房里,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陈设非常简单务实。不过,可能是屋子的主人喜好干净,所以这么简单的屋里唯一的一张八仙桌上居然多铺了块桌布。
屋角,被捆在一起的两个俊秀青年瘫坐着,目光十分惊恐。
一个身穿道袍的男人正站在屋子正中。这位道士面如冠玉,全身散发出一股怪异的药味,斜斜的一双单凤眼眼神中隐隐有一股妖气。
他只静静地站着,直勾勾地盯着坐在他对面椅子上,衣衫不整的应霜叶。
应霜叶悠悠醒来,第一眼瞧见的就是一双妖异的眼睛。
他着实吃了一惊,却强忍住没有流露出半分,表面上看起来反倒镇定得很。
他知道越是危险的时候越需要冷静。
接着,应霜叶发现自已的上衣被褪至肩部,很是狼狈,正被迫坐在椅子上,被那双妖气十足的眼睛肆意蹂躏。
他并未理会面前的道士,只兀自运了运气,感觉到全身大穴被封,手脚、身体虽可动弹,却全无力气。
那道士一直看着他,见他醒来,满足地笑了笑,似乎是好不容易等到他醒了。
这时,应霜叶想伸手把上衣拉起穿好,那道士却轻轻用手按住了他的手,柔声道:“我姓屈,你可以叫我屈道长。”他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依然盯着应霜叶露在外的肌肤,口中啧啧称奇。
“屈道长对纹身也有兴趣?”应霜叶冷冷道,轻轻推开对方那双冷冰如蛇的手。屈道人手上并未施力,只随他推开。接下来,应霜叶居然十分干脆地将上衣又往下拉了一把。
衣衫滑至腰际。
“道长既然要看,所看个通透。”
只见应霜叶那露出的雪白肌肤上纹着一条碧龙的一部分。这条龙看上去线条丰润、神态凶狠,似乎要呼之出,乘雨而去。屈道人见状,微微吃了一惊,将目光聚焦于应霜叶的眼睛,笑道:“还好我朝对此种形象没有令,不然你的脑袋不保。”
应霜叶也笑了,道:“今日随道长看个尽兴,以后只怕就没有机会了。”他笑容阴冷,带着一阵透骨的寒气。
“阁下倒是很自信嘛。”屈道人退后了两步,道:“其实这三个鼎炉中,我最中意的就是你,本即刻成就好事,只是方才帮你宽衣解带,却发现了这么漂亮的东西,不住认真欣赏一下......这龙嘛,本是至阳极阳的象征,不知是哪位高人帮你纹的?”
应霜叶挑了挑眉毛道:“纹它的人已经被我杀了。”
屈道人有些失望道:“可惜。你为何要杀他?”
应霜叶道:“因为他和你一样该死。”
他顿了一顿,一脸不屑道:“若道长你也想纹身,不如由我代劳好了。”
“难道你也会?”屈道人微微惊奇。
应霜叶笑道:“会。我的双刀专门纹死人。”
屈道人笑着点了点头,道:“年轻人的火气实在不小。只是现在这种情形,只怕由不得你了。”
说完,他走上前去,有所作为,道:“还是让我帮你消消火吧。”
应霜叶淡淡道:“我没有火,倒是道长如果有火要泄,或者准备修真阴阳,还是找个子正经交媾更为妥当。”
屈道人听闻,笑着又退后,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应霜叶,赞道:“真没想到你对我们道教也有一番研究。”
应霜叶淡然笑了笑,道:“这研究嘛,我是不敢当的。”
屈道人将手负于身后,踱了几步,摇头晃脑道:“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至毒也,我是从来不近的。”他仰头长叹道:“想我虽师承林真人,但对内丹的习练却完全与他不同,反而遵从前辈‘纯阳子’吕洞宾仙师的教义。我觉得只有这至阳极阳的火候到了,才能登入天界,转生为仙。”
应霜叶暗自嘲笑这道人的胡言乱语,却不知日后的长子邱处机的习道理论也和他颇有些相似之处。
屈道人这话说完,人就已跨坐至应霜叶的双腿上了,那双蛇一般冰冷的手在应霜叶的身上滑动。他一边上下其手,一边调笑道:“干脆你也入了我的道门,和我双修如何?”
应霜叶被他如此轻薄,已经没了刚才的冷静沉着,只是忙着两只手挡前挡后,身体左躲右闪。只是他没有力气,无奈这无耻道人压在自已腿上,这点小动作实在于事无补。
羞臊愤恨之下,应霜叶只恨不得上去咬下他一块肉来,咬牙切齿道:“等你死了以后吧!”
屈道人一边低头去亲他那一身雕梁画柱,一边嘻笑道:“我死就不用了,还是一会儿让你仙仙死吧。”
就在这时,只听得屋外一阵兵器相交之声,屈道人心中一惊,便弃了应霜叶,奔至门前。
他从门缝里向外看,低声惊道:“不好!这两人哪里来的?”
正感叹间,门已被撞开,屈道长就势闪过一边。
戚少商和张赫已经立在门口。
张赫瞧见屋中的景象愣了一愣,应霜叶大叫一声:“小心!”
原来躲在一边的屈道人将手一扬,一团粉末便撒向空中。
戚少商听见应霜叶的警告,疾进一步,伸手掀起桌布的同时飞身而起,于空中兜了几兜,落地时已将粉末尽数收于裹起的桌布内。而张赫的枪也已抵在了屈道人的咽喉。
戚少商正道:“张兄,不要杀他,我还有话要问。”说完,他快步走到应霜叶身边,仔细将他的衣衫穿好,伸手解了他的穴道。
应霜叶见穴道得解,立刻就想站起身来,戚少商却按住他的肩膀道:“别急,你穴道被制时间较长,纵然解了,也一时不能恢复,还是先坐着休息一下为好。”
应霜叶点头复又坐下。
戚少商行到屋角,又松开了那两个俊秀青年的绳索,帮他们也解了穴。那两人点头谢过后,就依墙坐着恢复体力。
忙完那些,戚少商这才转头看了看被枪头顶着,僵在那里的屈道人,摇了摇头,道:“道长武功虽然不算过人,可这鸡鸣狗盗的‘用药’之术却是令人叹服。”
屈道人瞧见面前丰神俊朗、不怒自威的戚少商,心下不由赞叹这人年纪不大,相貌出众,难得又武功高绝,若是能采了他......
一旦动了邪念,他的表情也跟着猥亵了起来。
张赫进门看到应霜叶的情形,其实心中就明白了七八分,此刻又见这混蛋道士看戚少商的表情,料他心里又在乱动无耻心思,于是枪尖向前一挺。
屈道人感觉喉头一痛,自是清醒了过来,尴尬地笑了笑,道:“练道之人对药理自然是要精通一些。却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大侠你?”
戚少商横眉道:“你何令人昨屠杀破庙里的江湖人士?”
屈道人笑了笑,淡然道:“只因这些人该杀。他们想动蔡太师生辰纲的主意就是与朝廷为敌。与朝廷为敌就必死无疑。”
戚少商心中一拎,心道此事的确和生辰纲那件事有关。他目光转向瘫坐在墙边的那两个青年,想求证一下。
其中一人忙道:“江南小朝廷的大贪朱勔到处搜刮金银财宝,残害百姓,早已是怨声载道。这次,朱勔为了巴结当朝太师蔡京,准备了生辰纲要送去京城为他祝寿。‘东原’的主人金满堂得到消息,仗义之下便下了英雄贴,恳请天下英雄去劫这趟货。师傅也收到了英雄贴,我们正是要去‘东原’和各路英雄汇合。”
另一个道:“金老消息灵通,他已打探到这趟货的具体路线,也知道压送货的都是些硬手,这才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劫下这批不义之财。”
戚少商眉头皱了皱,转向屈道人,问道:“这里是通往‘东原’的必经之路,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人是为了生辰纲而来的?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路过这里的确切时间的?”
屈道人沉默了片刻,道:“是不是我说了,你就不杀我?”
戚少商想了想,心中全衡利弊:杀这个荒无耻的道士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如果真的事有蹊跷,那枉死的就绝对不只破庙里的那十几个人。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
屈道人舒了口气,道:“十几天前,朱勔朱大人差人飞鸽传书我,让我等在这里,只要一有机会,就把途经这里的江湖人士杀掉,能杀多少杀多少,漏过一些也无所谓。”
戚少商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他要你在这里等多久?”
屈道人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会等到他通知我离开才能离开。”
他话刚说完,面一变,眼珠突起,人随即倒地。
戚少商吃了一惊,只见应霜叶寒着面孔站在一边,手中双刀垂在身侧,正滴血于地上。
应霜叶冲着躺倒在地的尸体,缓缓道:“他不杀,我杀!”
张赫忙上前想扶住身形有些摇晃的他,道:“小叶,你没事吧?”
应霜叶却一侧肩让过他,不让他碰触。
戚少商叹了口气道:“他已经死了,你放心。”
应霜叶此刻也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只面带迷惑地转望向戚少商,道:“我......”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困惑,戚少商在哪里曾经见过?
戚少商缓缓地、肯定地道:“你只不过杀了一个你该杀的人。”
墙角那两位终于能站起来了,其中一个抱拳道:“在下曾纪,他叫魏英。我们帮主死在破庙,我二人打算继续去东原,和金老他们汇合,也好将帮主的死讯告之江湖。”
张赫问戚少商道:“我们下面应该怎么办?”
戚少商道:“此事疑点重重,让人无法独善其身。”他沉思片刻又道:“而且,我觉得你们前次失手的东西一定也在这趟生辰纲里,反正去浦子口也顺路,就先去‘东原’瞧瞧。”
张赫又道:“那这道观中的道士要怎么处理,我们这么大的动静......”
应霜叶情绪已然大定,道:“都杀了干净,以免留下后患。”
戚少商不由暗叹他的狠毒,本有心责备他,又转念想到他年少时家里惨遭巨变,刚才又被人侮辱,情偏激也是情有可原,于是道:“那倒不必,他们又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快些离开这里就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