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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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皇宫中,宴已开席。

  蔡京和童贯也被邀来作陪。席间,赵良嗣已经把前因后果,该说的不该说的大凡说了个遍。当然,他自动略去了由于他心急讨好金使而至使假冒完颜宗弼的金国侍卫长冬雨被刺客射杀的细节,只赞四皇子谋略过人,李代桃疆,所以逃过了此劫。

  大殿四周摆放了过多的炉,絪氲缭绕,使得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妖异之气。

  赵佶靠坐在龙椅上,身上穿着的龙袍,外面又披了道袍。很显然,他觉得做道士比做皇帝要过瘾。在听众人禀报陈述的过程中,他俱是一副懒洋洋的不甚关注的德,只心不在焉地不时点点头,嗯个两声敷衍一下。

  童贯此刻突然站起身,深施一礼道:“那被刺之人虽然是名侍卫,但也是金国的来使,这顾虞侯的保护工作看来不但算不得周全,而且还有些失职之嫌。”

  赵佶挑了颗葡萄放进嘴里,嚼了嚼,皱眉又吐掉了,道:“是吗?那你说是不是应该罚?”

  蔡京面有疑惑地看了看童贯,并不插话。

  完颜宗弼却站起身来,鞠了一躬,道:“皇帝陛下,顾虞侯想的还算周全,防卫的也很到位,只是事出有变,有些变数也是他防不胜防的......”说完,他冷眼看了看赵良嗣。

  完颜宗弼知道顾惜朝是大宋难得的一个人才,以后极有可能是敌非友,其实现在不为他多话于金国而言反而有利无弊。只是能有资格让完颜宗弼引以为敌的人实在太少,能多一个顾惜朝也许他反而会少一点寂寞的感觉吧?

  赵佶“哦”了一声,道:“既然金使满意,那就赏吧。”他打了个哈欠,道:“寡人累了,今天还有事情要做。蔡太师,怎么赏你看着办吧。”

  “四皇子,大事已定,我先走了,你们继续啊。”说完他甩手站起,慢悠悠地退席而去。估计他还要留些精力去“日破一处”来修炼成仙得道之法。

  完颜宗弼心中暗叹:看来盛世国家的坍塌从来都是从内部开始的倒是一点不错。

  不知什么时候,蔡京移到了童贯的身边,凑上前低声道:“顾惜朝得罪你了?”

  童贯撇了他一眼,冷冷道:“他不识抬举。”

  蔡京奸笑道:“你要是真想‘抬举’‘抬举’他,还怕没有机会?”

  童贯精神一振,追问道:“难道你有办法?”

  蔡京端起桌上酒,故作神秘道:“只要他心向仕途,这办法嘛,就总是有的。”他一饮而尽,然后瞟了童贯一眼,见他不得其意,又道:“我做件好事,眼下这奉旨赏他的差事就让给你吧。”

  然后,他坐回到自已座位,又冲童贯颇有深意地笑了笑,道:“童将军,这大好机会可千万别浪费喽。”

  童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哈哈大笑,道:“到底是你聪明......其实那两个我都想‘抬举抬举’,只是另一个好象更难搞定。”

  蔡京一边转着手上的玉扳指一边悠悠道:“青楼小倌、名伶戏子数不胜数,只是你偏好这一口。玩着了火就不好了。”

  童贯撇撇嘴,道:“不要和我提那些个庸脂俗粉。”他凑到蔡京面前道:“你若有办法搞定这地上的凤、天上的龙,嘿嘿......我总有办法好谢你的。”

  蔡京“哼”了一声,推开他道:“当初道君赏的那个千年玉珊瑚我都没抢过你,现在你的嘴巴倒大方起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一边倒酒一边又道:“也罢,今日这话你记下便成,以后总有一日我要你好好谢我。只是这‘地上的凤’嘛,还好办,那‘天上的龙’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童贯一脸不高兴道:“你怎么这么说话?”

  蔡京轻笑几声,拍了拍童贯的肩,意味深长道:“我担心你想多了就忍不住,一旦忍不住只怕老命就要不保。”

  ......

  完颜宗弼听着座上两位大宋最具实权的高意味十足的窃窃耳语,不由眉毛挑了挑,暗自不住冷笑。

  早上,顾惜朝站在将军府门前,犹豫了一下该不该进去。

  昨他护送金使回赵学士府后,蔡京就派人来通知他,说皇上知他护金使有功,特让童将军代为赏赐,差他今日一早去将军府领赏。

  童贯对他存了什么下流的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自然不想再与他打交道,只是童贯位高权重,场上想不见面也不可能。另外,顾惜朝也存了一点自己的心思。他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投童贯所好,物个男宠给他,以化解自已的麻烦,也可随便替戚少商向他赔个罪。

  他正踌躇间,门口的待卫迎了上来,道:“原来是虞侯到了,我们将军等你很久了,请吧。”言毕,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惜朝不情愿地笑着点了一下头,道:“劳烦带路。”

  于是,他跟着这个侍卫进了童贯的将军府内。

  童贯的府里,抬眼望去,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朱绕翠环,四周又缀以池台竹树,仑奂令人乍舌。长廊的入口处,左右两只玉狮子,玉质圆润温婉,雕功大巧若拙。狮子口中所含的竟然是拳头般大小的明珠。这样的明珠只怕连皇宫中都难得一见。

  顾惜朝不免心中长叹:原来传闻果然不假,这童贯虽然在笼络军心上很有些手段,生活上却矫奢侈,光这府邸建筑便可见一斑。

  走过红木为柱的长廊,待卫却并未向正前方的大堂走去,而是加快脚步拐向右边的内堂方向。顾惜朝虽有疑虑,却也不便多问,只能疾步跟上。 

  待卫领着顾惜朝来到一扇门前,道:“将军等大人很久了,请。”

  顾惜朝点了点头,推门进入。

  他一脚刚跨过门槛,便发现此处分明是童贯的寝室,立即转身预退出去。

  “虞侯,等等。”童贯身穿便服坐在一张圆桌后叫住了他。

  圆桌上似是放了一袭圣旨、一壶酒和一只酒杯。

  顾惜朝闻声停下脚步,却依旧面朝着门口,背向屋内,道:“将军尚未起梳洗,在下还是去大堂等候为宜。”

  童贯站起身来,踱到他身后,笑道:“呵呵,大家同为男人,你何必在意这些小节。”

  顾惜朝心道:‘我是男人不假,你却未必算是了。’当然,这话他只是想想,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我在战场上呆的时间多过京城,肆意惯了,没有那许多规矩。”童贯说完,伸手便去拉扯顾惜朝。后者尴尬地笑了笑,小心避过。

  “坐下说话。”童贯用手指敲了敲身后的桌面。

  见他这么坚持,顾惜朝只有回身在桌前坐下了。

  “你知道这次道君原本是想罚你吗?”童贯踱至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虽然他的碰触令顾惜朝很反感,但还不至于到要发作的地步。

  听了童贯的话,顾惜朝吃了一惊,都说圣意难测,居然能由罚变赏,也算稀希。

  童贯将手背于身后,面带得意之道:“金国来使一共五人,由于你的保卫疏漏被刺杀一人,这原本就是该罚的......”他故意停在这里,没有说下去。

  顾惜朝闻言,怒气上涌,情急之下右手一拍桌面站立而起,愤然道:“我本来的计划安排滴水不漏,只是那赵......”

  这“赵”字一出口,他便顿住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话原不能说,所以只能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其实现在已然是赏非罚,而对童贯出言责备他的朋友赵良嗣,实在是愚蠢之极的举动,所以顾惜朝庆幸自己当即打住了。

  “呵呵,”童贯笑道,“虞侯,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顾惜朝强忍住胸中怒气,摇了摇头又坐了下去,道:“的确是顾惜朝疏忽了。”

  童贯点了点头,道:“你知道就好。不过,我为你在道君面前言了一番,说明此次任务的艰巨,呈明你的努力和功绩,必竟金使完颜宗弼毫发无伤。”童贯稍稍顿了顿,继续道:“还费力帮你请了功!”

  说完,他回头望了望顾惜朝,特意加重了语调,抑扬顿挫道:“道君要‘罚’,我要‘赏’,结果‘赏’。”

  顾惜朝七窍玲珑,怎能不明白童贯的意思,他这是在对自已施压,表示他在朝中的地位已然可以捍动天子的意愿。

  童贯这招使得甚是阴险,明明是他向赵佶请罚顾惜朝,结果被完颜宗弼阻挠,现在反而变成是他为顾惜朝请功,要顾惜朝承他的人情。

  他有些趾高气扬道:“我不但替你要了金银,还请了个正五品武卫将军的。”他刻意加重语气道:“以后就该叫你顾将军了。”

  顾惜朝算是蔡京的人,借这么个机会加添禄当然是蔡京的意思,他既提拔了自已要用的人,又让童贯欠了他一份大礼,可谓一石二鸟。不过,若不是童贯首肯,顾惜朝原也加不到正五品这么高的武位阶。

  顾惜朝万万没有想到童贯居然给他升了职,而且不是在阶上小升,是一下上了一个品阶,急切之下连忙站起身,单膝跪下向童贯施了一礼,道:“多谢童将军的栽培!”

  童贯故意背过身踱到一旁,似是不愿受他这一礼。“顾将军打算怎么谢我?”童贯悠悠道,也不理会跪着的顾惜朝。

  顾惜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张了张嘴,愣了一会儿道:“属下一定精忠报国,报答将军的知育之恩。”

  童贯笑了:“就看你的心意了,我对自已的属下一向是尽心尽力。”

  顾惜朝没有得到童贯的指示不便站起身,只得仍单膝跪地道:“那是!军中所有将士对童将军都是佩服感激,心悦诚服。

  想当初,童将军曾担任监军,随大军进发到湟川。然而,开战之际,突然接到皇上手诏。原来皇宫失火,皇上认为是不宜征战之兆,急令止兵。结果将军私自瞒下这些事,并支持领军将领,打了一连串的胜仗,平息了西北部族的叛乱。庆功宴上,将军才出示那份手诏,传示军中将领们观看。领军主将们相当惶恐,问及将军为什么当时不提,将军却说,‘那时士气正盛,不能止兵!要是打败了,就由我一人全力承担这抗旨之罪。’

  童将军的这份果敢勇决与胆识气度足以令所有将士钦佩!”

  在童贯身边溜须拍马之人本已甚众,要让他这样的人高兴,说些虚伪的夸耀之辞是没用的。但顾惜朝说的句句都是事实,这些也是童贯自已引以为傲的事情,所以,他听在耳中,自然十分受用,心情大好。

  顾惜朝瞄了眼童贯,见其一脸自満和得意之,知道自己的奉承话起了作用,于是赶忙继续道:“属下还知道,有一位奋力杀敌的将领阵亡了,他的儿子本就已经没了娘亲,于是流落街头,成为乞儿。是童将军下令将他寻回来,认其为义子,视如己出般地善待遗孤。

  将军这样仁义,将士们都不为之动容,要以血肉之躯抱效国家、也报答将军。

  我顾惜朝和他们有一样的心,愿为国尽忠,为将军分忧!”

  待他这么长篇大论的一袭奉承下来,童贯已然仰头大笑。顾惜朝的这番话的确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转过身,低下头,童贯看着眼前跪着的人,这一刻他有了一丝犹豫,有了一线担心。他问自己犹豫什么,担心什么?是犹豫要不要那么做?是担心伤了这样玲珑人儿的心?

  他不知道。

  只不过,这种犹豫和担心在只是童贯脑海中只瞬间即逝。

  他的手再次搭上顾惜朝的肩,似是要扶他起来,道:“你想为我分忧?你可以的。只是要看你有没有那份心?......”手上的力道和动作变得暧昧起来。

  顾惜朝怎会感觉不到,急忙站起身来,后退一步,低头道:“童将军当以国家社稷为重!”

  童贯手一甩,冷笑一声道:“顾将军惊才绝,我十分赏识,却不知你有没有为我分忧的心,而我又值不值得为你做了这许多!”

  顾惜朝一呆,心下已知这次若不依了面前的阉人,只怕以后途险阻。但他堂堂七尺男儿又岂能对这样的人有所举动?当下尴尬道:“将军的意思属下明白。他日属下定去寻得这京城中最的名伶青倌送至将军府上。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童贯脸瞬间变为嘻笑,魁梧的身体一下就挤到顾惜朝面前,一双手抚上他的前胸,柔声道:“我不要名伶青倌,只要你承诺的这份‘心意’。”他说这话的声音尖细若子,顾惜朝只觉喉头一阻,如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还未等顾惜朝有所反应,童贯的一只手就向他的衣襟里探,另一只手就去撩他长袍的下摆。

  顾惜朝立刻用右手抓住了那只对他乱摸乱揉的手,脸已然变了变,喝道:“童贯!你做什么!”

  那人反手却握住了顾惜朝抓住他的手,媚笑道:“你既然已经直呼我的名字,我唤你作‘惜朝’如何?”

  未等他话音落下,顾惜朝脚下一点,用了轻功急退。却没料到腰带的一头已然握在了童贯的手中,等他退着撞上身后的墙壁,不得不停下时才发现,长衫的腰带已被扯了去。

  他剑眉倒竖,努力压下心中怒火,道:“童将军!好殆我们同朝为,他日总要相见,你这些嗜好私下里折腾去,如何上得了台面!”

  童贯慢悠悠地轻轻折起手中的腰带塞入怀中,笑道:“同朝为不是更方便亲近亲近?顾将军何必这么大反应?”

  顾惜朝瞧着眼前这高大魁梧的阉人故做出一副儿态,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吐了出来。

  “属下告退了!”他铁青着脸就准备开门出去。

  顾惜朝虽然想入仕为,成就一番事业,但凭借的完全是他顾惜朝的能力和才情,若要他以侍人,他绝对做不到。

  “这将军府岂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界?!”童贯不再嘻笑,转而冷笑道,“你当我这将军是泥捏的不成。”

  话音刚落,一条金丝软鞭带着强劲的风声便已袭到顾惜朝的背后。

  顾惜朝感觉到劲气已至,转身出手极快,一把抓住了鞭头,只是这鞭身也如灵蛇般划着圈儿就缠到了。

  说实话,顾惜朝要破童贯的这招本有几十几百种招式,实在容易得紧,可是他又不敢伤着童贯,否则大宋的场就真的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想到这里,他只得泄去手上真力,只能硬被金丝软鞭缠上了手臂。

  鞭缠上了他,童贯的人随鞭到,也缠上了他。

  顾惜朝低下头,咬紧牙关,克制着自已想出手的冲动,另一只未被鞭缠住的手在身侧紧紧握拳。

  童贯借着鞭柄挑起顾惜朝的下巴,看着那张因怒气而铁青的脸上満是委屈,淡淡道:“你不还手,说明你还算识大体。”

  “我想点了你这根蜡烛,难道你真的不愿意?”他另一只手抚了抚顾惜朝的脸。

  顾惜朝一边转过头去避开童贯抚弄他脸的手,一边沉声道:“不愿意!”然后他顿了顿,缓和了一下情绪,又道:“顾惜朝对将军只有敬重,别无其他!”

  童贯撤了鞭去,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我一向不喜欢强求别人。”

  虽然顾惜朝此刻狼狈不堪,右臂衣袖早已被金丝软鞭缠勒破碎,而前臂又上留下了一圈圈血痕,但他一听此言,心中极喜,再顾不得这许多,忙深施一礼道:“多谢将军。今天发生的事属下定然出了门就忘却了。”转身道:“就此告退。”

  童贯背过身去,冷冷道:“金银是道君赏的,是道君封的,圣旨就在桌上,你想不接旨吗?”

  顾惜朝只得回过身,双膝跪地,低下头,郑重道:“臣接旨。”

  童贯转过身,目光中露出狡猾的笑意,道:“道君还御赐了一杯酒给你。”只可惜顾惜朝低着头不能察觉他异样的笑容。

  “先喝了吧。”童贯亲自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送到顾惜朝面前。

  顾惜朝双手持住,本打算一饮而尽,只是刚端至鼻前,就有一股奇怪的异。他知道这酒可能有问题,于是迟疑道:“童将军,这......”

  童贯很和蔼地笑道:“道君赐的酒,你不会不喝吧?”

  顾惜朝脑袋里“嗡”了一声。他怀疑这酒里有毒,只怕童贯因为刚才的事要害他命,但是如果不喝就是有违圣命,这罪名谁也担待不起。

  “顾将军,你还不喝?难道嫌道君赐的酒不好?”童贯淡然道。

  顾惜朝长叹一声道:“也罢!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就赌命吧!”说完一饮而尽。

  而后,童贯手持圣旨并不着急宣读,也没有要递给他的意思。

  “童将军,还请宣圣旨吧。金使尚未安然离开,属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回去准备。”顾惜朝跪在地上忍不住催促道。

  童贯蹲下身来,尽量让脸靠近顾惜朝的脸,笑道:“不急,我在等。”

  顾惜朝疑道:“等什么?”

  话音刚落,他一阵晕旋跌坐至地上,惊道:“童贯,难道......你真的要我死?!”

  “要你死?我怎么舍得,哈哈。”童贯大笑道:“你现在若能走得出去,我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顾惜朝觉得四肢无力,头发晕,但身体却渐渐热了起来。

  果然酒里下了药。

  只是,不是毒药。

  “我要点的蜡烛还从来没有点不着的!”童贯站起身冷冷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