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君轻轻拍了拍朱亥的肩膀,淡淡一笑,示意他坐下。
朱亥又坐回信陵君身后,浓眉一皱,沉声道:“冯谖,你休要小觑了那杨枫,他的武技应该大是不弱,舍我和老乐,旁人不一定有把握制他死命。”
冯谖冷冷地一笑,转首问道:“谭邦,我们研制的连弩成功了吗?”
谭邦微喟道:“我们花大价钱从邯郸搞到了两具连弩。工匠们已经试制出了样品,只是更匣上箭慢了许多,尚需进一步改进。”
冯谖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前方,缓慢地开口道:“一发十矢,够用了。太子增已出函谷关,谭邦,五天内,能否赶工出一百具连弩?”
谭邦思忖着点了点头,道:“没问题,待会我就吩咐下去,让他们rì夜赶工,务必于五rì内制出一百具连弩。”
冯谖的眼里闪出一点寒意,一拱手,冷沉地道:“君上,伏乞调拨吕宇、吕宪、王乐儿及一百人手听用。”
“王乐儿?”信陵君讶异地扬了扬眉,盯着冯谖。
冯谖yīn恻恻地道:“君上厩中十数匹良骥皆是王乐儿调养。王乐儿熟识马xìng,马匹也俱听从他的唿哨指挥······哼哼!赠与杨枫的紫骝不也是他调理的吗?”
几个人的脊背都隐隐滚过一阵寒意。冯谖的机心太过深沉,算计太过jīng明,太过狠辣了,任一小细节都滴水不漏,何其jīng细,何其可怕!
威严从容,不动声sè的信陵君眼里爆闪出慑人的jīng芒,断然道:“冯谖,我再把裴霖与你,务必将他留下。”
冯谖拈着稀稀的胡须,轻轻转了转茶盏,森然道:“据我所料,城外赵军大营,不过是杨枫的一个幌子。真yù遁走,随行不过他的几名亲卫罢了。朱亥,乐刑,依你们看,可还有疏漏之处吗?”
谭邦、季梁几人交换了一道目光,心中又暗自凛然,这般周全的布置算计还不放心,果然是狠心辣手,行事不予人留半分余地。跟随信陵君蛰伏了几年,冯谖终于把他的能量完全释放出来了。
朱亥浓眉舒展开来,直截了当地道:“吕宇兄弟俩沉着谨慎,剑法超卓,纵或不敌,联手也能稳压住他;裴霖快箭如风,百无一失;王乐儿控马;一百连弩围截,杨枫便有三头六臂,也死定了!”
乐刑掠过一线不忍之sè,低声道:“真是可惜了!”
朱亥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络腮胡挓开,沉喝道:“老乐,士为知己者死!凡有yù不利于君上者,无论是谁,我们唯有毫不犹豫地除却他!”
乐刑把目光移开,勉强一笑,低下了头。
信陵君叹了口气,一脸沉肃,轻轻地道:“如此才学风华,是很可惜。”一捋鬓边垂下的一缕呈现花白的长发,眼光里有了几分忧伤,惨然一笑,“老了,十载蹉跎,华发已生。时局颓败至此,收拾残局,绝非朝夕可一蹴而就,却未知上苍肯留与我魏无忌多少时rì,能让我稍挽既倒狂澜吗?暴秦,乃我大魏心腹之患,赵国,虽称友邦与国,安知肘腋何时生变。杨枫,虎狼之属,最可怖者,是其年轻。若不乘羽翼未丰除去,恐rì后将是我大魏心腹大患。为了大魏,我不得不违心出此下策!”
许久许久,大家都默不作声,或多或少,被信陵君的话触动了。
轻咳了一声,打破沉寂,季梁沉吟道:“君上,太子增已经出关,我们还需及早布置,将他掌控在手中。”
信陵君和冯谖相视一笑。信陵君微微点了点头。
冯谖深奥地笑道:“太子增在我们掌控中了!”
“什么?”季梁几人一愣,莫名所以地瞠目而视。
冯谖悠然一笑,有意再加强了语气,意味深长地道:“太子增在我们掌控中了!”
“府中没有派出人手啊!”季梁左右溜了一眼。冯谖诡秘地眨了眨眼睛,唐且毫不动容,半张着嘴昏昏yù睡,昭忌却只白着眼,倨傲、冷然地盯着室顶。一瞬间,一个念头闪电般掠过了他的心头,季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一激灵,霍地挺直了身躯,大睁着两眼,口吃地道:“难道,难道······是他?”
冯谖唇边挂着笑影,语音铿锵地道:“就是他!”
季梁倒抽一口冷气,极其意外地看着信陵君,张了张嘴,喃喃地道:“原来是他,竟然他就是君上的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谭邦也脸sè骤变,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看几个人,眼里渐渐闪现出光彩,蓦的拍掌笑道:“妙!实在是太妙了!安釐派那家伙为使去迎接太子增,而他居然是君上的人。岂不是开门揖盗,生生将太子增送到君上手里······呃,君上,请恕在下失言。”
朱亥、乐刑懵懵懂懂,一时反应不过来,听不懂他们的话意,却也不说话,纹丝不动地静静坐着。
季梁长舒了口气,脸sè微有些发白,缓缓摇着头,惘然道:“原来君上在安釐方面的内应是这个卑劣无耻的小人,真真不可思议······”
冯谖微眯了两眼,笑了笑,轻声道:“你没能想到,即便说破了你都不敢置信,天下间又有谁人能料得到。安釐、龙阳可以怀疑任何人,也怀疑不到他这个心腹重臣头上。在世人眼中,那家伙是十足猥琐卑贱、无耻谄媚的佞臣,他的下流嘴脸是君上深恶痛绝的,君上决无可能接纳他。可君上偏暗中招致了他······君上的用人之道啊!······今天安釐召他进宫,委他为使,迎候太子增。养兵千rì,正用于一时。”
季梁皱起眉头,“此等反复无常的小人,会不会有变?”
冯谖嘴角一牵,冷凄凄地道:“这个时候他再想反复,谋求退步,晚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