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在某些事件上依然表现出它既有的强大惯xìng。
杨枫屈指一算,自他们离开寿hūn,至今已是三月有余,二十多天前,黄歇进“李嫣嫣”给无子嗣的考烈王,就某种意义而言,楚国的历史还在既定的轨道上前行。心中一时颇为疑惑,李嫣嫣人间绝sè,天人之姿,李园这便宜大舅哥短短几rì间,又能从什么地方找到一个令黄歇、楚王这些见惯了美女的sè鬼一见动心的替身,而且相信这女人,敢付诸信任,放心让这个女子施行在实际历史中他所行的手段。
这个李园实在是不简单,弥天大谎编得挺圆,变起仓促下,依然能迅速做出最合乎自己利益的决断。借黄歇的手稳稳地就稳住了李氏家族,老sè鬼李权总不能跑到黄歇的内宅或考烈王的后宫去验看那个“李嫣嫣”的真伪吧,再sè胆包天,老东西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同时,又讨好趋奉了黄歇,进而不动声sè地为自己挣到了一顶“国舅”的帽子。
“国舅”这两个字一闪过脑海,杨枫身子一震,突然醒觉,范增为何会脸sè凝重了。倏地抬起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范增,杨枫轻声道:“那个女人有孕了!”
范增微笑了一下,道:“公子想到了?”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中。
“李嫣嫣”侍寝hūn申君俩月而进考烈王,必是觉有孕在身而师吕不韦故智,那么,未来的储君、楚王实则便是黄歇的子嗣,楚国将尽入黄家之手。能如此不露形迹地谋夺大楚,黄歇又何须怕权重主疑而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叛乱之举呢?如此一来,范增当初设计的搅乱天下的赵楚连环扣就缺了一环,而无法实行······可是,杨枫心里又掠过一阵奇怪,旁人不知李嫣嫣的内情倒还罢了,自己一方实则手里却正握着这一枚一发即可致黄歇于万劫不复境地的掌心雷。尉缭、范增皆是擅长运筹帷幄的绝代智者,玩这等手段对尉缭而言尤属行家里手,怎么范增还摆出这么一副凝重的脸sè。
凝视着范增,杨枫微一皱眉,悠闲地道:“你和尉缭做了怎样的安排?”
迎着杨枫专注的目光,范增略一迟疑,低声道:“其实,黄歇如此行事,虽则巧妙,实则却有两大破绽,更利我们行事。尉缭不知公子与李姑娘已然成亲,原就要发动对黄歇的攻击,我想着还是先征求一下公子的意见吧。”
杨枫扬了扬眉,深深触动了思念的心绪,几乎又想探手去摸藏在怀里的钗环,垂下眼帘,声音有些低沉,慢慢地道:“是顾忌李园和我的关系吧?······我和他,是两个男人间的事。李园做此筹谋,自然也该想到了失败的结局如何,这是男人所应该承担的,无论是谁,即使事败身死,也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自从那rì平丘夜归一番剧烈的内心冲突后,杨枫已不再为今后的路迷失在茫然中,也自动解除了那份使他自己如长途负重般劳累的心灵压力,开始坦然地面对承受所要面临的一切风雨。
范增眼睛一亮,露出了欣喜之sè,冷静沉稳地道:“黄歇相楚二十余载,用事久,诸子骄狂,非但凌侮群臣,亦多失礼于考烈王之兄弟。考烈王无子,一旦身死,将更立兄弟。新王登基,黄歇祸且及身。故他进有孕侍妾于王,便是为rì后计。可楚国诸公子眼盯着王位,如何甘心。拿不了把柄倒也罢了,如若我们将此事在寿hūn大肆宣扬,搞得路人皆知,诸公子中必有发难者,武群臣,久受黄家压制,多有侧目者,得此良机,哪里会轻易放过。便是考烈王,他再软弱无能,再倚重黄歇,也是一个男人,这种对男人而言最羞耻、最难以启齿的事落在了他的头上,又闹得满城风雨,心中有鬼的黄歇岂能自安?······李园并非李族嫡传,尤与族长李权、李令一脉嫡系子孙有宿怨。目下李园得势,然而李嫣嫣乃是替身,若诞下王子,被封为王后,一些重要节令场合是必须现身的,李权身为太祝,焉有认不出真伪之理。故而,对李园而言,当会加紧除去李权。如果,李权能得悉李嫣嫣只是一个替身,那么他自知其中利害,也自会有所行动。我们双管齐下,一则借李权之手揭发‘李嫣嫣’身份,一则揭露黄歇的yīn谋。不怕他黄歇不铤而走险······”
杨枫笑了笑,凝神地望着置于案几上的长刀,缓缓地道:“邯郸方面,都安排妥当了吧?”
范增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道:“都安排妥了。有尉缭照拂着,不会有事的。”
咀嚼着范增适才的神情和话里隐含的涵义,杨枫意味深长地开了口,声音很轻,但很深沉,“范增,如果我顾念着和李园的关系,而不肯施行你们的计划,你和尉缭是否要离我而去了?”
范增浓黑的眉毛一耸,极坦率地笑道:“如果公子妇人之仁至此,尉缭将弃公子而去,我也会在帮公子完成大梁使命后再回居鄛隐居。”
杨枫低沉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帐外叫道:“来人!请斗苏前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