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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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又飘过赵雅颤抖的双唇,晶亮的泪光,淡淡的惆怅象弥漫的夜sè布满了杨枫的心头,仿佛失落了什么······

    “在血水里泡三遍,在盐水里熬三遍,在碱水里煮三遍,就彻底干净了。”这句俄罗斯名言说得实在透彻,但赵雅是决没有那份勇气去接受灾难的礼物的。在这个特殊的时代,她不知道怎样去对付困难和挫折,只是悲叹消沉自弃。她易感的心沉陷在黑暗里苦苦挣扎,不堪忍受双重的重负,然而她的内心渴求却是软弱的,在虚荣和自尊间摇摆。她只维护着自己脆弱的意志,却从未曾想过要去磨砺它,这也正是胸中有丘壑的她从未真正拥有过自我的原因。

    当一个完整真实的赵雅实实在在出现在面前时,杨枫倒宁愿自己从未听过赵雅倾吐讳莫如深的心曲,这令他感受到了无形、潜在的羁绊,心中蕴积了难以形容的迷茫、犹豫。对于赵雅,他并无丝毫情意可言,更不会自认为有能力去抚平赵雅的心灵创伤。但他深切地理解这个女人,也正因了这份理解,这份“懂”,让他对自己做出的近乎残酷谋杀的决断有种无法言喻的失落、痛楚。真正打动他的,不是赵雅的眼泪,也不是她尖刻忧伤的话语,而是那颗支离破碎的心。看到赵雅放荡外表下那颗破碎心灵的他,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在承受怎样的煎熬打击。

    挺直了身子,杨枫一手按在案几上,一手握着刀柄,又松开,再握紧,一缕淡淡的忧愁袭上心头。命运真是捉弄人,似乎是有种什么相悖的东西,偏在他下了决心之后,再让他聆听了赵雅的心曲。“我终究不是尉缭,一切只问结果,只从利害计算。”他自嘲地摇了摇头。

    如果这个难题是摆在大哥面前,他会如何决断呢?不知怎的,一刹那,杨枫的眼前浮现出最敬重景仰的李牧的形象。也就在那一刹那,他绷紧的心突然松弛下来,涌上了深切的庆幸和感激。

    他和赵括的幸与不幸,只在于他遇上了李牧,而赵括碰上的却是赵奢。若然没有李牧的耳提面命、言传身教,他很可能成为第二个只会夸夸其谈、大言欺人的赵括。正因为李牧的熏陶、征杀野战的铁血淬炼,才让他飞速成长为心如铁石,剽悍雄健,能独当一面的将才。而赵奢,知道兵凶战危,然而赵括易言之,却也只以一句“括自谓天下莫及,此其所以不可为将也”为由阻止赵括领军。这样空洞的话哪是自尊心最旺、叛逆心最强,也最脆弱敏感的少年人所能接受的。可以说,赵括的悲剧赵奢需要负一大部分责任,正是他鲁莽甚至是不负责任的举动重重地伤害了赵括的内心,也剥夺了赵括本应有的在战火中历练摔打的机会,最终导致了一个从未经历战阵的雏儿骤然统率四十万庞大军团敌对秦国战神的悲剧结局。

    轻轻阖上眼,杨枫颤动飘曳的思绪又转了回到赵雅事件上。这种事李牧恐怕是不会动手的。他是一个以忠信立身的人,他的谋略只用在疆场决胜,而不懂、也根本不屑于朝堂上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所以,这一代名将死得很悲惨,他力保维护的家国也迅速地湮灭在历史云烟中。

    “我会让这种悲剧上演在自己和身边的人的身上吗?”杨枫万分感慨地叹了一口气,不出声地问自己。摇摇头,笑了一笑,笑容很苦涩,脸sè慢慢地凝重起来,而且带着微微的惶觫,眼神有了某种改变,渐渐结了冰。赵雅是捉摸不定的,但又是睿智敏锐的,就象一把顶在后背的尖刀,随时都可能深深地捅进去。时势所逼,也只有无可奈何了。眼里寒意大盛的杨枫倏地握紧了刀柄。

    帐帘一掀,范增走了进来。

    不等他说话,杨枫苦笑道:“她猜到了我拥贼自重,也猜到我将对她下手。”

    范增脸sè一变,立刻想到了另一个方面,跌足叹道:“完了,我们已经动不了她了,她既有此预见,必定留下了后手······好jīng明的女人,决不能留!留必后患无穷!”

    杨枫轻轻吁出一口气,反而似乎轻松了许多,连他自己也对这种反应暗自奇怪。

    范增脸sè沉重,双手负后,大步在帐中来回走着。许久,停下脚步,目中jīng光闪闪,沉声道:“公子,我要连夜赶回邯郸。”

    杨枫遽然一震,愕然道:“怎么了?”

    范增神采飞扬,流露出强大的自信,走到案几边,跪坐下来,两手按着案几,低声道:“公子,一直以来,我们都有一个极大的疏漏。因为信陵君这个对手太过强大了,强大到自公子接受送婚使命起,我们把所有的jīng力、所有的筹谋都放在了这趟魏国之行上,忽略了全局,忽略了整个天下。公子,魏国可以乱,赵国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也乱呢。”他目光炯炯,一瞬不瞬地盯着杨枫。

    “你是说······赵穆!”杨枫的声音有点抖切,眼前仿佛拓展开了一个广阔的天地,一些模糊的意念似乎明晰了起来,隐隐约约把握住了范增的思路。

    “对!赵穆。”范增兴奋地轻拍了一下案几,声音压得更低,“公子说过,赵穆是黄歇之子,此事确否?”

    杨枫极肯定地道:“不错!”

    “赵穆和黄歇就是一对连环扣,紧扣着赵国和楚国。黄歇名为相国,实与楚王无异,功高人妒,权重主疑,又颟顸老悖,不作退步之想。诸子骄横张狂,凶暴不法,闻说目中无人,任意凌侮群臣诸将,无论李家、斗家,项家,各勋爵世家都无法对他们形成有力的抗衡、威慑。水满溢,月盈亏,时至今rì,黄歇已势成骑虎,若有妄人,进妄言,激动其求妄福,效仿陈氏代齐故事,纵黄歇无此意,亦难敌虎狼诸子贪yù······”范增煞住话头,眼里露出一丝笑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