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织将今日沈家所见所闻都姜瑞炎说了,心里思量的却是别的。守孝延迟婚期,却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儿。两相对比,倒是沈幼淮提议的这个好些。
只是这样的话,将来沈幼淮想要另嫁的话,却是要拿了休书,做再嫁之人。要是期间沈幼淮变了主意,少不得引出是非口舌,到时候处理起来也是棘手。
姜瑞炎抬起头来,看着孔织的眼睛,问道:“你作何打算?”
孔织站在窗前,稍加思索,道:“听沈公子所言,沈阀之主这两年要传到沈流手上。虽然沈流如今看着甚是通情达理,但是难保日后没有什么变化。这门荒唐的赐婚,到底如何解决,也听听她的意思。沈公子想得简单了,不是有了虚名,就能免了两家嫌隙的,得大家心里有数才行。”
姜瑞炎站起身来,走到孔织面前,比量了自己同孔织的身高,摇摇头道:“为何沈家独独看上了你?这大华女儿中,要什么样的没有?沈迎素日也算是通达之人,这般执拗为哪般?”
虽说孔织不是自恋之人,但是看出姜瑞炎话中的比较之意,心下有些不舒服,难道自己在他眼睛,还不如其他大华女子?
姜瑞炎没有留意她的异样,自言自语道:“原来,慧眼识珠的,不只我一个。”
“珠”阿,孔织虽说年纪不小,到底是个寻常女人,有些小小的虚荣心也平常。\\\\\\\\\\\\因此。听了姜瑞炎后面这一句,她立时心里熨帖得不行。
姜瑞炎并不知孔织同沈幼淮的前缘,见沈迎如何,还当时是因三年前三公主悔婚,耽搁了其子的亲事。孔织是新继承国公,上无祖母、母亲牵掣。给人印象向来又温柔和善。
沈家同孔家有旧,想要将其子想托,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
姜瑞炎道:“沈迎如此迫切请旨,不知跟北蒙来使有没有关系。母皇性子多疑,未必愿选宗室子和亲。四大侯府。手握兵权,剩下的世家中,能提起其名号的不过那几家。“
孔织虽说没有上朝,但是也听说北蒙再次遣使之事。听姜瑞炎这般说起,想起孔家还有几个小少年,她不禁有些担心,道:“良智同良信。一个十三,一个十一,宫里会不会考虑他们两个?”
孔良孝因同楚家已经有了婚姻,反而不同担心。
姜瑞炎摇摇头,道:“北蒙太女前年及笄,关于太女夫人选。北蒙几大权贵世家各施手段,用了一年的时间,也没比出高下来。北蒙帝老迈,顾忌贵族世家地权力,又担心孙女年小力微,不好因联姻之事,得罪其中几家。边将这几家男儿都聘为太女卿,君位空悬。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先前第一次来使,也是想转嫁矛盾吧。如今迫不及待的第二次遣使来,显然这立君之事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五公子同六公子为文宣公府嫡支,身份也称得上尊贵。但是年龄却是有些不匹配。
说起来。要是四公子去年没有嫁给承公主,他为先国公嫡子。继国公嫡兄,身份倒是并不亚于宗室子。别说是入北蒙为太女君,就是太女登基,直接凤位空待,他的身份也匹配的上。
三公子同四公子比起来,差了一个嫡庶的身份,命运就已然是不同。要不然的话,就是算南安侯府,也不好以孔家子为侧夫……”慧卿甚是意外,这才半月未见,儿子怎么就成了这个模样?
三皇子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韩慧卿道:“卿父,儿又有了!”
韩慧卿听了,脸上立时露出笑容,道:“怨不得如此,这是孕吐了,还是吃不进去东西?要请个太医好好看看才是,这可是大事。”
说到这里,他满脸慈爱,道:“你却是个有福气的,这同楚筝成亲三年多,就已经是第三胎了。要是你哥哥有你一半命好,那我就阿弥陀佛了!”
韩慧卿口中所说的“你哥哥”,指的是他地长子,三皇子的同父兄,十年前嫁入沈家的大皇子。
大皇子同沈流虽说也算恩爱,但是结缡十载,却是膝下荒凉,求了不少药,还都是没有效果。
“命好”吗?三皇子想起向来温煦儒雅的嫂子沈流,同带着几分傲慢刻薄的楚筝,有的时候,他更羡慕哥哥呢?
侍儿通房什么的,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谁家地女儿成亲前没这个?但是,那侧夫的名分,却是生生地刺痛了他的心。还有那一声“表弟”,夫妻三年多,他自是看出她动了真心。
自己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之父,却不能得到妻子的一份真心么?
三皇子只觉得胸口像塞了一团棉花,闷闷得有些喘不上气来,想要同父亲哭诉一番,但是看着这略显清冷的宫殿,话到嘴边,有些说不出口。
韩慧卿年前便搬出昭阳殿,安置在这处略显僻静地宫殿。如今大华后宫里,新上位的章春卿最为受宠。
韩慧卿在后宫多年,多是倚仗庆元帝的恩宠,才算是有几分体面。若是恩宠不在,谁还会将他放在眼中的,毕竟后宫有元后,有贵君,都是身份尊贵、生育皇女之人。
“卿父……”三皇子的声音有些酸涩,不知该如何劝慰自己的父亲。
韩慧卿最是玲珑之人,看出儿子担忧,笑着说道:“这都是我想要的,你不要替我担心。往日里,我做了不少糊涂事,如今才算是明白过来。所谓地恩爱同荣宠,实是不靠谱的东西,谁也不晓得背后是否另有深意。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熬到你妹妹出头那日,便什么都有了。”
三皇子心里想问父亲一句,为何亲生女不能认回来,只能当养女养,使得外头那些话实在难听。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他却是没有说话。
韩慧卿脸上已收了笑,拍了拍三皇子的手道:“父亲老了,什么也不求,只要你们几个能平安自在。只是这世人太过势利,你母皇对于这你妹妹这些年又另眼看待,早已使得你妹妹没有退路。就算已经为楚家夫,你也要记得,你妹妹是你将来的倚仗。等到百年后,我总不用担心你们几个受欺负才好!”
三皇子在宫里待了十几年,也见过父亲低三下四地应承在其他君卿前。天下的父亲,都会这般护着他的孩子。
他也是个父亲呢,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让新人进府,让妻子全心也疼惜别人,让孩子们有母同无母?
三皇子有些不敢想象,儿女们以后的处境。要是三公主最终能得以大位还好,否则地话往后他们爷几个处境也实是令人堪忧。
韩慧卿絮絮叨叨已是说起有身子,该如何如何保养云云地话。
三皇子只静静地听着,随之点头点着。
“宫里如今大家惦记着北蒙联姻之事,已经有宗室往宫里走动,却不晓得你母皇最后会拿个什么主意。你妹婿是北蒙帝幼子,太女舅父。也有人求到我这里来,有些事儿却不是咱们男人能操心的。选了和亲子地家族,算起来同你妹妹就是姻亲了。”韩慧卿关心完儿子,想起女儿来,心里甚是牵挂。
“和亲子”三字,听得三皇子却是心下一动。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垂下眼睑,对韩慧卿道:“卿父,楚筝年底要纳侧夫进门。”
“什么?”韩慧卿不禁诧异出声,道:“你们小两口吵架了?她为何这般枉为,南安侯夫人晓得此事么?”
三皇子的脸上浮出一丝苦笑,道:“亲事是夫人所订,只是因对方如今身在孝期,没不为世人所知罢了。”
“与皇子共妻,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韩慧卿的面上多了几分森冷。
三皇子仰起头,道:“先文宣公孔莲庶子,现任文宣公孔织同承王君庶兄,年前才归宗的孔家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