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沈幼淮,对天立誓,生不入孔府,死不入孔祠,除此虚名,再同孔织无半点干系!”沈幼淮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如违此誓……寿不绵长……死后必坠阿鼻地狱……”
那一瞬间,这少年身上流露中的悲凉同伤感,使得孔织的心中也添了几分酸涩。仿佛如多年前,初次见这少年般,那用簪子对着自己喉咙的决绝。
为何会到了这个地步,为何会使得这少年失去光华?
圣旨已下,孔织不娶是抗旨,沈家不嫁也是抗旨,这个少年不是糊涂人,应该晓得进退维艰,两相难以抉择。
就是因这个缘故,才逼迫他做出如此决绝的打算吧?
见孔织许久不言声,沈幼淮的脸上隐隐露出绝望之色,苦笑道:“做个如此地步,还是不成么?我实没有他法,既不愿国公冒着抗旨之罪,也不愿再去为难母亲,如此这般,还不行么?”
孔织看了一眼地上的玉兰,俯身拾起,放在木几上。
“不必做个这个地步!”孔织抬起头,面色平静地说道:“即便是虚名,眼下织也不能应承公子,那不是织一人之事。只是公子想过没有,要是事情拖延下去,或许还有转机,公子只是背负未婚夫之名,要是不拖延,公子日后的终身怕是耽搁在这虚名上。公子如今还不到弱冠年纪,往后还有大半辈子。还需谨慎思量才好。”
虽然孔织的话中也有关切之意,但是神情中却没有女人对男儿的怜爱。沈幼淮不禁低下头,嘴角浮出几许笑意,元明郡君,真是个天之幸儿。\\\\\\\\\\\\
再抬起头时,沈幼淮地目光中多了些许坦然,缓缓地说道:“虚名于我,实不当什么,早在数年前。我就不再将虚名放在心上。只是事到如今,情势赶到这里,要是一直这般僵持下去,只会影响两家关系,使得两家有了嫌隙。转载 自 我 看書 齭”
孔织听了,不由苦笑,难道让沈幼淮成了孔家名义上的“平夫”,就能缓和孔家同沈家关系?沈迎既对她逼迫至此。还怎么让她心无芥蒂地与之相处?
沈幼淮见孔织如此,晓得她心有顾虑,迟疑了一下,说道:“母亲如今的身子不大好,听父亲之意。母亲有致仕隐退之意。要是没有意外,这一两年之内。沈阀家主之位会传到家姐手上。”
这个消息,却是孔织初次听闻。
沈幼淮说话间,没有了方才的冷清同拘谨,道:“我也是有了私心罢了!如同方才对夫人所说,我想要离开京洛,到外头儿去见见世面。要是挂了个虚名,天下任我往来。可算是大自在了,也不用再劳烦母亲同姐姐们为我操心。”
沈幼淮尽量说得愉悦,但是孔织却听不出其中一丝丝欢喜。不过是逼不得已的下下之策罢了,不愿强求孔织同母亲,便只能委屈他自己个儿……
姜瑞炎看着手上的册子,上面汇总着京洛近期各个权贵世家的各种消息。
匆匆看过之后。他又翻回到第一页。西卫侯府梁家,却是越看心越往里沉。虽说是他的父族。但是这世上还有他的妻子、他地父亲、他的妹妹需要他保护。
倘使有一天,反目成仇,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只是,她,可会因他留着梁家的血,也心有怨恨……
越是在意,便越怕失去,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纵然是高傲如姜瑞炎,也难免生出忐忑之
不过,随即他便笑着摇了摇头。要是她那般轻易就迁怒他,那他还有什么可辩白的?
韩慧卿的处境不如过去风光,母皇到底在弄什么把戏?
姜同孔府是骨肉相连的关系,她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对孔家到底有几分真情?
姜瑞炎心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总要寻个稳当地法子,护着孔家同孔织才是。正想着这些,他便听到门外有南明的声音:“无愉哥哥,郡君可在?”
廊下无愉尚未回答,姜瑞炎已经在屋里抬起头,道:“我在,进来吧!”
如今,鸥舟在赏星斋照看任氏,府里内务多由南明同北耀接手。姜瑞炎见他们两个老实本分,平日里也颇为倚仗。
南明应声进了屋子,给姜瑞炎见过礼,方道:“郡君,如今出了十五,到了裁制春衣时,是按照往年的例,还是有所添减,奴儿请郡君示下。”
姜瑞炎将手边的册子收起,对南明道:“往年的例大致是什么样?”
南明回道:“奴儿查了老夫人在时地例,当时老太君每季八套,老夫人、老太爷、老郡君同例,每季六套;小姐同公子们同例,每季四套;三爷、四爷同例,每季两套;老太君同夫人、小姐身边的侍儿,有两套地、一套的、单件的不等。”
姜瑞炎听了,晓得南明为何还巴巴地来问了。
如今,孔织已经继承了公府爵位,又已经娶夫成家,成为家主,不能再已小姐视之。但是大公子、三公子、六公子、七公子,加上几岁的孔绫,却都是孔织的平辈。要是孔织的的例往上涨,那众人地却也不好少。再说任氏,虽说先国公侧室,但是却是孔织生父,如今已经是诰命,也不好再照先前的例。
思量片刻,姜瑞炎对南明道:“郡君同四夫人按照八套的例来,其余大公子等人按照六套来,三爷同例,四爷四套,静心院的小小姐四套,其余人等按照常例。”
南明应了,姜瑞炎怕自己有遗漏的地方,又特意交代一句道:“去赏星斋问一问鸥舟,他要是也觉得妥当,就按照这个来,要是他有添减的,便按他交代的办。”
南明听了,心里微微觉得有些差异,这位男主子看着并不是性情柔和之人,为何独独对鸥舟如何另眼相待,难道是顾忌到小姐?
对于鸥舟,他们这些做侍儿地,只有羡慕地分儿。能够让府里几位主子都厚待之人,除了他,还有谁呢?主意?这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这一去就是十来年,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非舟笑道:“哥哥说地,弟弟都省得,只是总要有人跟在四小姐身边。换做其他人,弟弟还真是不放心呢。都是皇宫里是吃人的地方儿,弟弟可不想四小姐去上几年,出了就黑了心肝儿,受人挑唆,同小姐作对!”
孔绫要在十月出孝后进宫,现在就该遴选妥当的侍儿,好好调教十个月,跟着孔绫一起进宫。
没想到,他才对非舟提起,非舟竟是已经做了这个打算。
在昔日神来居四侍中,非舟虽然年纪最小,但是今年也十七了。孔绫才五岁,进宫抚养,十年后成年才能出宫。
耽搁了十年,非舟的下半辈子怎么办?
想到这些,鸥舟摇头道:“不行,这样的话,小姐也不会允的。就算是为了四小姐,也不能让你做到这个地步。你也老大不小了,到了该寻思婚嫁的岁数,怎么蹉跎至此?”
非舟听鸥舟提这个,不由一怔,随即歪着头,笑道:“哥哥怎么好用这个说弟弟?哥哥可是比弟弟还大四岁呢!”
鸥舟一时语塞,面上带着几分怅然道:“我同你们不同,你不明白的!”
非舟苦笑道:“谁是傻瓜么?哥哥那年因何大病,大家伙都晓得,只是心里有数,不愿说出来引得哥哥伤心罢了。即便如此,也过去六、七年了,怎能还为这个,守一辈子。”
鸥舟不愿提这些往事,岔开话道:“小姐那里是一关,四小姐如今岁数小,还不觉得什么,往后要是晓得耽搁了你,你让她做何自处?”
非舟笑道:“瞧哥哥说的,弟弟本是府里家奴,同哥哥还不同。只是因小姐待咱们亲厚,这才有了几分体面。弟弟又不同哥哥似的,能为小姐分忧;也不能同雅舟似的,在外头帮小姐跑腿,竟是个废人!四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能好好照看她,也算是我为小姐尽了心力,还了恩情。”
鸥舟还想再劝,但是见非舟脸上露出几分轻松自在,终是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