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洛城里,失去往年的热闹喧嚣。寻常百姓,就算是屋子没倒塌的,看着被地动震裂的墙缝子,也不由生出惶恐之心。
权贵人家,有在朝为官的,都支起耳目探查朝野动态。
那被焚的可是东宫殿堂啊,这是不是老天爷示警?地动,本是天地阴阳之气不谐引起,正是应了大华帝后之合的现状。
储位空悬,皇太女未立。庆远帝已经是年过不惑,古来帝王长寿者有几人?
有些话,大家心中有数,却是无法溢于言表。世家也好,侯府也罢,都选择了以不变应万变,毕竟像梁家那样能左右帝命之人,已经中风不语了。
孔家西府添了一女婴之事,反而鲜少有人提及。毕竟不是孔莲这一支,又是庶女之庶女,换做其他人家,也不是有身份之人。
初一一早,在祠堂祭祖时,孔织在老太
只是他一个少年鳏夫,带着一刚落地地女娃儿,如何支撑门户?
康和郡君同孔竹商议后,便对武氏讲了,让他带孩子住进文宣公府。在康和郡君这边,收拾出一个院子给他。
虽说三房是分出的,但是毕竟孔菊以故,黄氏不在京中,留他们父女在西府,也让长辈们放心不下。
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放心不下的。是这个襁褓中的婴孩
康和郡君同孔竹对于这孩子出生时的异相耿耿于怀,生而有异者,不是至善至贤之辈,就是至恶至奸之辈。
这样的孩子,他们怎么能放心由武氏抚养?
孔纱受族法家规而亡,武氏即便对孔织心存怨恨,也是寻常。
康和郡君同孔竹虽是温言,但是武氏也听出,这是长辈的吩咐,而不是命令。
他已经嫁入孔家。就是孔家之人,难道还敢忤逆亲长?
他心中做如何想,已是不重要。过了初七,冯氏出殡后,武氏带着襁褓中地孔宁搬进文宣公府。
孔宁,就是冯氏所出之女。这个名字是孔竹所起,既是希望家宅安宁之意,又刚好纪念为了生他而送命的北宁侯府出来的小公子冯氏。
武氏心中恨不恨孔织。不得而知。毕竟两人一个是守寡的姐夫,一个是小姨子,寻常也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武氏所居的静心院,是姜瑞炎带人收拾布置,很是宽敞明亮。
两人偶尔相见时。武氏虽不算亲近,但是也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神色,与当初躺在病榻上还向孔织与姜瑞炎冷笑的冯氏截然不同。
姜瑞炎不晓得他是真大度,还是伪善之色,心下却不愿计较。
不管如何,逝者已矣,如今武氏只是个失了妻主地鳏夫罢了。
府中。只有孔绫与孔良廉两个小的。稚龄不同世情,只晓得姐夫带了个孩子过来住。便整日里往武氏的院子跑。
孔宁由乳父抱着,养在暖阁之中,因未满月,很少抱出来,怕见了风。
孔绫与孔良廉两个见不着,越发惦记,像是当成了什么新鲜宝贝似的。待到武氏被他们姐弟两个闹得不行,让乳父将孔宁抱出来给他们瞧了后,两人却是又新奇又惊叹。
冯氏的这一胎,虽说他为了这个孩儿舍了性命,但是这个孩子也不算硬朗。只出生时哭了一嗓子,过后这半个月却是不哭不闹,连眼睛都不睁开。
孔绫童言无忌,不由道:“小老头!”
怨不得她如此说,孔宁才半个月大,身子红红的,脸上也有些胎疹。皱皱巴巴的小脸,紧紧挤着的眼睛,偶尔打了哈欠,也没什么力气的模样。
孔良廉则是摸了摸孔宁的小手,有些不敢碰地样子。
武氏在旁,见两个小家伙天真烂漫的模样,心中不由有些发酸。许是什么不晓得,日子才会过得自在痛快。
因孩子小,正是渴睡渴吃的时候,武氏等两人看了一会儿,便打发乳父带着孩子下去。
孔绫同孔良廉两个还恋恋不舍,眼睛巴巴地望着乳父的背影。
武氏唤侍儿端点心上来,招待两个孩子坐下。皱眉道:“你都多大了,还是孩子么,这说的是什么浑话?”
梁雨被骂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抓了抓头发,小声道:“不是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么?我这两月徘徊在文宣公府墙外,却是再也听不到大公子的拨琴之音,实在心里难受得不行。要是谋了文宣公府六厅的缺,既是轻省,往后……往后也便宜……”说到最后,她低下头,带着几分扭捏。
听了这话,姜瑞炎又好笑又好气,道:“这边府里守着老太君地孝呢,自是没有拨弦的道理。这你这么大了,竟是连这些规矩都忘记了?”
梁雨这方恍然大悟,讪笑着说:“表哥,我这不是关心则乱么?还当大公子是身子不舒服,心里很是焦心呢。今日寻个由子来探望表哥,也是想问问这个。”
姜瑞炎叹了口气,正色道:“你是小孩子么?咱们这样的人家,出入多少双眼睛听着。就算你痴心感天,可是这般行为却不为礼法所容。眼下还好,没有闹出乱子,若是出了口舌是非,你让大公子如何自处?”
梁雨见姜瑞炎说她,有些心虚,小声道:“表哥,既是如此,往后,往后我就不听墙根了。那六厅主事之事?”
姜瑞炎摇摇头,道:“这个,你想也别想。先不说,这是公府外务,由你嫂子打理,内宅不好干预。就算我能帮你说又如何?你是侯府长孙女,往后的侯夫人,哪里有入孔府为属官的道理?”
梁雨耷拉个脑袋,嘟囔道:“三姨母回来了……”
姜瑞炎道:“嗯,我晓得她回来了,你没信心了?”
梁雨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母亲说得对,梁家如今已经是败像横生,只有三姨母才能支撑起门户来!”
姜瑞炎听了,脸上浮出一丝冷笑,道:“大姑母是忠厚之人,被二姑母与三姑母联手糊弄住,难道你不晓得这其中之意?要是这门户有她支撑了,那你们母亲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梁雨地脑袋立时像拨浪鼓似的,急着辩白道:“表哥,你误会三姨母了。三姨母并不是恋慕权势之人,要不然她也不会离京这些年……”
“过谦既诈!倘若她真没有野心,怎么会把二公主与二姑姑玩弄于掌心之上。京城这边,何曾少了她的手笔!”姜瑞炎带着几分郑重道:“你如今也不小了,除了想着听大公子的琴音外,也想想你的安身立命之法。”
梁雨咬了咬嘴唇,没有应声。
毕竟是至亲骨肉,姜瑞炎实不愿意梁雨这个实心眼的家伙被人欺瞒糊弄,道:“想想父后同我,老君同父后相争了一辈子,对你母亲明里暗里也下过手。有父如此,女儿摆出良善的姿态,不是可笑之极?”
听姜瑞炎这般说,梁雨面上显出踌躇之色。想起早年耳闻目睹地各种纠纷,不禁打了个寒战。
“狐狸永远是狐狸,就算她摆出良善模样,也不会忠犬!”姜瑞炎道。
梁雨似懂非懂,有些茫然不解道:“表哥,你只见过三姨母几次,为何对她这般……”
姜瑞炎扬了扬下巴,道:“你同大姑母打长安回京洛时,她也去了冀州,你不是也没见过她几次,却是死心塌地觉得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