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阑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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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深宫。

  沈撷随着车士轩潜进一片的黑影中,屏住呼吸,看着一列锦衣卫从眼前巡过。

  这时距离沈撷出任兵部右侍郎已有三月旬,就是随着车士轩暗进宫也有快两个月了,可他还是没法习惯——这种方式……

  两人又快步走过卫岗绕进了垂帘门,这才松了口气。

  “饰文,怎么我们每次进宫面圣都像是刺客似的!”

  “别胡说,小心真拿你当刺客抓起来,倒是连皇上也救不了你。”车士轩似笑非笑,佯装作衷心的警告,这幅模样实在与当年那个谨言慎行的书生大相径庭。

  “如若不是带着你,我又何苦如此摸摸?”摆明了就是瞧不起他这个书生,惹得后者不满。

  “这可是我精心从成大人那里借来的,不然哪有那么好运躲过锦衣卫的巡查?你不过才几个月就受不了了,我这么过都快四年了!”车士轩很有任重道远意味的拍了拍沈撷的肩膀,悻悻地走在了前面。

  沈撷挑眉一笑,若说这几个月最大的收获就是交了诗文这么个个乖张的朋友——是的,朋友!

  他们一惯相约的地方都是汀沄阁,或者说皇上总是避人耳目的在这里给他们一些任务,而他们之间也会互通消息。

  在外人看来,隔不了几日,圣上就会到未央宫和任昭仪下棋——是的,当年的任选侍早就一路进封到了昭仪,在外人看来,她更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只差一朝母凭子贵。然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一点也不得宠,只不过人单力微的在宫中难成气候,又太过老实的可以成为皇上的棋子,所以才由赵郡主保举成了掩饰——至于掩饰的是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

  “怎么今个儿这么晚?”一进汀云阁就见高轻罗守在门口,似乎有些等急了。

  每到这种重要的日子,汀云阁里都会遣下一干的侍从以避耳目,便连最为亲信的玉蔻和仙婢亦不例外,总是由高轻罗子等在门口,也都是由她在门外看着动静。

  “刚才绕过来的时候迟了些,没什么事的,不用着急!”车士轩那温柔的语气与刚刚的戏谑判若两人,沈撷不诧异地跳了挑眉。

  “你们先进来的吧,皇上有事耽搁还没过来呢!”轻罗开门引他们穿过明间儿,挑帘进了堂屋边检赵思乡坐在一旁喝着茶水。

  “来了?”一挑眉首,全算作了招呼。

  轻罗抚了礼,只送到这里便回门口守着了,倒是车士轩追了过去,两个人在门口小声地说着什么。

  沈撷靠近思乡,在她耳边轻啄了一下:“你是不是有什么忘了跟我说了?”

  他挑眉望了一眼门口的两人,思乡半抬着头,轻佻的回答:“是吗?”

  “你确定?”

  “我没有告诉你,去个儿年末的时候轻罗跟饰文订亲的事儿么?”她明知故问地说着。

  “我确定没有——”

  正在这时皇上进了来,几人忙着行礼。

  于是沈撷也未来得及追究什么便随朱瞻基进了里屋,里屋里早等了三人,除了楚暮是位居要位的大学士之外,其余的二人都不过是翰林院的侍读。

  然几人却是这朝中真正为朱瞻基一己所用的亲信了!

  先是向皇上行了礼,两个侍读又朝车沈二人抚礼。车士轩自前年开坊,身担左坊大学士后,总领了詹事府,如今又身兼藤黄右通政,可谓是一朝的新贵,风姿更胜当年的车之华;而反观沈撷,虽是身居兵部右侍郎,可入朝几月来却是表现的默默无闻、人单势微,可是皇上的左右近臣都晓得这位几乎可以算是准仪宾了!

  “六子前日向朕推荐王振去照顾太子,士轩你看如何?”皇上尚未坐定,便开口询问车士轩,他忙谨首回答。

  “庸公公不日前告老,如今六公公提督掌印,东宫这边自有照料不周的地方,如若安排合心的人专司其职自是好的,詹事府这边臣自会安排妥当。”

  “如是甚好。你们几个先看看这个!”皇上一甩手甩出两道密折,虽说几人在朝中年资尚潜,然私底下却是无人知晓的皇上谋臣,自是能看到一般人动用不到东西。

  “这是大同留守太监张秉人的折子,晋王又秘密进京了!你们看了,告诉朕有什么想法。”

  “万岁爷,如果臣没记错的话,上次晋王进京述职便留请将其留在了京中了吧?”楚暮出人意料的问题,其余几人都没反应过来。

  朱瞻基略微点了点头。

  “看来晋王是早有打算了!”

  “一个孩子能成什么事?”车士轩不敢苟同。

  “长公主也是一介流,而才智能力皆在你我之上!”车士轩一窘,随即想到自己尚不如思乡,况是长公主。

  “下见过宜陵郡主,尚不足为虑。二位权且放心,臣想圣上自有明断!”沈撷拱手一揖,做了个和事佬,其实朝中人皆不知这两个亲戚异常的不和,意见相左处全得沈撷圆场。

  “朕可不是让你们来讨论子的!”朱瞻基一个淡笑,似乎只有他明白为什么这对表夫与小舅子会如此。

  “臣等失仪,请皇上降罪!”

  “罢了!”皇上一抚手,亦未生气,“沈卿家,你倒是有何见地?”

  “臣想,这次晋王秘密进京,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想来必是为了宣府总兵一事。”

  “不错,朕也是这么想的。”

  “皇上,如今朝中分作两派,其中必有一与晋王同流。”车士轩猜测,其实眼下人都知道,这两派有一排就是以他父亲吏部尚书车之华为代表的。

  “单凭此一处很难断定晋王是否有反心,只是朕认为这事应是与车大人无关的!”

  “谢圣上厚恩!”车士轩拜扣。

  “只是如今我们也很难提出得意的人选!”楚暮看着皇上,心中暗自揣度着圣意。

  “依微臣愚见,此时实在不能与圣上有半点的关系,不然朝中难免有微词。”翰林侍读王曲修度量着开口。

  朱瞻基满意地点了点头,如今朝堂热火如天,无论他选何人都有偏帮之嫌,况且如今晋王的意图已经很明显,那么这个镇朔将军的人选就更加至关重要了。

  “不管是我父亲提出的调任左军都督郑允以,还是兵部尚书提出的左迁参将齐河,这两个人选都不合适!”车士轩下了断言,众人也都点头附和,“宣府乃是朔漠重镇,卡京北通辽之咽喉,外守北元,内防藩乱。如今之计,只有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上圣上的心腹股肱,才可保时镇之平安!”

  “士轩,你可有合适的人选?”朱瞻基支起上身,兴味的看着车士轩,显然他的意见很受用。

  车士轩无奈的摇了摇头,实在是可以信任的人太少。

  “不然,可否请成指挥使从锦衣卫中选出人来出任?”另一个侍读柯棋凤提议,却遭来众人之一致的责难。

  柯棋凤噤口,沈撷替他解疑。

  “宣府一方镇守,其责何其重要?必是得经略文武,又得具实战之经验,进可攻退可守,来可拒行能留,非宫中近侍可出任!况且,以下在兵部三月之见地,尚书杨公绝非轻易可妥协之人,而圣上若此举又具偏颇之嫌,有失公允……”眼神看着车士轩,言有尽而意无穷。

  “这……”众人一时失了方寸。

  “我倒是有个好人选!”一声清脆递过门帘,赵思乡娉娉袅袅的踩着碎叶莲裙走了进来,手里还拖着一方的果盘。

  “几位整个晚上都辛苦了,婢子们都退了下去只好我自己过来,先吃点水果吧!”摆在桌上,众人皆看着皇上。

  “乡儿,你有人选?”

  “舅舅不吃?”思乡托起被雕作冰雪梨,看着皇上,丝毫不为所动,“不吃乡儿会伤心地!”

  似是不意,可熟知的都知道她在威胁皇上。

  沈撷压下心中的暗笑,因为他知道下个遭殃的会是自己。而一旁的两个侍读则有些不满与这位年纪尚轻的郡主,毕竟一介流如此“登堂入室”成何体统?

  朱瞻基真心地笑笑,拿起冰梨吃了下去,他知道外甥有了鬼主意了。

  “如何?”

  车士轩自是识相的接话:“思乡,你倒说说是何人?”

  赵思乡神秘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众人皆顺着赵思乡的目光看着沈撷,后者一窘,不明何意。

  “情儿,你是——”

  “妙哉,沈撷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皇上若有所思地回应。

  “只是如何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车士轩进一步提出疑问。

  “诈虽恶名者,亦奇谋也!”思乡旋身一笑,绕到庭中,“施之于常,人心难防。子曰:兵不厌诈!”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惟有皇上却是喜上眉梢。

  “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则取之,必先予之——识机而待,择机而动,洞察先机,先发制人!”

  “此一字之‘诈’也!”车士轩惊道。

  “然,时如白驹,稍纵即逝!故,谋之必以时。”赵思乡成功地把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反而坐定,轻啖着茶。

  此一刻,连一惯心中不齿的两个年轻侍读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真是看轻了这位西湖郡主!

  “如今时否?”朱瞻基问道。

  “时也,运也!”思乡感慨。

  “也许诸位还不知吧?还之是宜陵郡主的救命恩人。”

  沈撷一惊,已然明白思乡的用意。

  “哦?”皇上大兴,看着沈撷,却对外甥说,“如此一来,乡儿你可舍得?”

  “只得看还之自己的意思了!”赵思乡轻轻地将问题抛回给沈撷,可后者确实选无可选。

  “臣领命。”

  “如此甚好。这是就由乡儿总揽,士轩、沈撷你们两个都要配合,务必尽快出个结果给朕!”

  至此,今晚的“宴”也算是真的散了,两个初入仕途的侍读今儿个才算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朝政”——竟是如此的令人毛骨发寒!

  沈撷浑浑噩噩的回到府中,已过了二更,他托车士轩请了早朝的假儿,想好好在家想想——这就是他要的生活吗?

  福伯早就休息了,他一个人跃上寝楼正要休息,却发现窗外有人影。

  快步移到窗前,本就没有点灯,风中人影晃动的就更加明显。沈撷出手,一招制住来人咽喉。

  “还之,是我!”熟悉的声音,吓得沈撷只得快步将来人一手扯住。

  “你怎么三更半的跑出宫?”一带沈撷稳住思乡,左右试探地看看并无异样后,将窗子关上。

  “不高兴看到我?”思乡盯盯着看着沈撷,其实她知道此刻沈撷的心中一定很复杂。

  沈撷无奈一笑,借着月光将思乡引到榻上坐稳。

  “你是怎么出来的,长公主可知晓你?”

  “你别这么罗嗦好不好?”思乡撒娇,“你们既然有办法来往,我自然也能跟着你们几个出来,我娘已经睡了,怎么会晓得!”

  “我是担心你的安危。这个时辰,你一个姑娘家走在外面,若是出了什么事怎生是好?”沈撷这是对这思乡说话,却没有将她揽在怀中,可见他还有几分的生气。

  “你别气了好不好?我的功夫虽不济,自保尚还有余。至是心下后许多的事情要与你商议,又不便被人家知道,只得冒险一来了。你反倒还不乐意?”

  思乡软语相求,偎在沈撷身侧,后者自是没了怒气的将她抱住。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苦衷,你应该知晓我对你的心意才是?如今已是这般,我也只有听你候命,供卿差遣了!”

  “胡说,难道我对你的心意就不清楚?我自是信你才出此下策,不然,难道我就不会舍不得?虽说台面上没人知晓,可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未婚夫婿!”

  “若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沈撷无限感慨,会被牺牲掉是他早就知道的了,只是有时真的很难断定情儿对他的感情。

  “你倒是有何打算?今前来,应就是与我商议谋策细则的吧!”

  “才不!那些个儿都是天亮后的事情,现下就只有我们俩。”

  “不是,那——”沈撷很惊讶,看着怀中撑起的人儿。

  “我要比朱绮纹早一步得到你……”话音未落,朱唇已然吻落,一双纤手肆意游走,意图已是再明显不过。

  沈撷心中顿时蔚然,吃醋——代表情儿真的在乎,那他又何必在乎早一步度过他们的新婚?

  蓦然,男人一个翻身将怀中的人儿压在了身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