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淳亲自开车去接宗浩出来,守卫没有阻拦,也不敢阻拦。
宗浩不知道他要带他去哪儿,他也不想多问,他觉得自己早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布地物件了。当他拉开门的瞬间,他看到映柳在后座上。
她没有眼泪,没有悲伤,像以前一样对他盈盈一笑。她向他伸出手,他觉得自己仿佛在梦中。
韩淳缓缓地启动了车,他们并排静静地坐在车上,韩淳从后视镜看到他们的手握得很紧很紧,好像前面就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要将他们分开。韩淳突然感到视线有些模糊,他不敢再多看他们,开始专心地注意着前方。
映柳看着宗浩的脸,他又瘦了一些,整个脸的棱角更加分明。他的胡子因为太长时间没刮,在嘴唇的四周杂乱而突兀地长着。他的神情比以前更加冷,似乎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只有在看她的时候,他才能呈现一种有朝气的神采。她看到他觉得心中有微微的抽痛,她情不自地伸手抚摸他的脸,他的脸也是冰凉的,那些胡渣扎痛了她的手,她却觉得这种痛是最温柔的幸福。
韩淳把他们带到了一个湖边的别墅,这个地方是他的舅舅赵秉仁当初送给他和小率的结婚厚礼。他们的蜜月也是在这儿度过的,那时候一起漫步湖边看斜阳的日子是他一生最的怀念。小率离开之后他一个人倒是经常来这个地方,但这里的孤独感对他来说是一种最可怕的折磨,仿佛一切都历历在目,但就是触碰不到。现在他把宗浩和映柳带来这儿,他觉得一切都有它的安排。
下了车之后,韩淳对映柳说:“我明天早上来接他。”便一人驱车走了。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在他们眼里,现在世界也唯剩彼此而已。
面前的湖水很是平静,几乎一点微澜都没有。映柳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如果我们能像这湖水一般平静地走下去,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幸福了。”
宗浩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怕她察觉到,他抱着她,“我们错过了太多平淡的机会。”
映柳抬起头看着他,“不要后悔,也不要感叹,今天是我们的,只属于我们两个。既然上天之允许我们做一天夫,那么就让这一天完。”
宗浩不忍心地紧紧搂着她,“不,这样我太自私了。一个连未来都把握不了的男人,怎么能给你幸福?”
“你就自私这一次吧,你的感情才能支撑我走下去”,映柳含着泪对他说,“我们都一无所有了,明天之后恐怕见面都很难。就让我们都自私一次,为自己活一次。”
映柳温柔地为他刮去胡子,动作很缓慢,似乎每一件事都足以让他们回味终生。他换下了那间有些皱的衣服,穿上她亲手为他挑选并熨烫得妥妥帖帖的白衬衫。他整个人的状态就一下子不一样了,仍然好似那个刚从军校毕业,意气风发的挺拔的男人。他摸摸光滑的面颊,感激地看着她,她依旧温柔地对他笑。
他们不再慨叹,也不再多想明天。就像所有的夫一样,他们在这个不受打扰的世外桃源享受着淡淡的小幸福。映柳围上围裙下厨为他做饭,他也不甘袖手,卷起袖子一展厨艺。
菜不多,但都是他喜欢的味道辛辣的川菜,她不太能吃辣,所以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她特意开了一瓶红酒,两个人安静却和谐地享受着这一餐。
“你是宁州人,居然这么能吃辣!”映柳不免感叹,她发现宗浩吃辣不是一般的利害。
宗浩憨憨地一笑,“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爸妈都不吃的,他们吃得很清淡,我不行,似乎没有辣椒这饭就不能下咽。”
“舅舅也爱吃辣”,映柳若有所思地说,“我妈说他小时候也不吃的,是我第一个舅妈影响了他,她家是四川的。”
“你是说韩军长?”宗浩问道,“他离过婚?”
“是啊,守诺就是他们的孩子,韩康和她不是同一个母亲。舅舅很爱他的第一个子,你看他老是衣服沉默寡欢的样子,大概都是因为那一场打击吧。“”
“既然这么相爱,为什么还要离婚呢?”宗浩停下筷子,很认真地问道。
“我不太清楚,可能每一对相爱的人都会经历磨砺和挫折”,她停了一下,“就像我们一样,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不是吗?”
宗浩喝了一口酒,沉默不语。
“但我仍然感谢上天,让我遇到我爱的人,总好过浑浑噩噩地过一生。”映柳坚定地说。
什么都不用再说了,在一些感情面前,语言总是显得苍白。
吃过饭之后,他们就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音乐轻轻地飘扬着。谁都不愿意打破这一片祥和。他们觉得这样就足够了。他抽着烟,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她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肩上,他们希望时间可以走得慢些,再慢些……
晚饭之后,他们牵着手在湖边散步,夕阳西下,柔和却有些暗淡的光柔和地洒在身上。他们突然都升起一种感伤的情怀。
宗浩开始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回忆他的童年,回忆他童年时的孤独,回忆他一直那么冷漠的源头。他开始那么坦然地告诉她,他有多么地爱他的亲生父母,虽然对于他们把他置于那个家庭仍旧不能释怀。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映柳能够了解他最细腻的感觉和脆弱,他也只愿告诉她一个人这些倔强背后的伤痛。
映柳静静地停着,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仿佛在呵护一个迷途的孩子。
夕阳就快落下了,好的时光总有消逝的时候,他们都明白这一点,因为明白,所以刻骨铭心……
够了,这些已经够了,在最眷恋的时候分别是一种长远的幸福。回首的时候不会遗憾,不会感慨,他们都付出了最好的,最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