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别君去兮何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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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云天,黄叶地。秋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云健在清宁的心中,是比水清扬和谢宛玉还要亲的亲人,此时听到云健也明说让她进宫去,一时间灰心之极,只觉天下茫茫,仿佛又只剩下了自己一人。她手中紧紧攥着从云健颈上扯下的那枚金锁,硌的手心都破了,却毫无所觉。只是漫无目的的向前飞奔而去,将飞飘絮功的七重功力运用到了极致,真是快如闪电,天下间又有谁能追得上。耳听得云健的呼唤声越来越远,清宁心中酸苦,一片茫然,真不知这苍茫大地间,有何归处,为什么自己视作亲人的人最终都将离自己而去呢,难道这就是命吗?

  日升日落,月没月出,山里面也零星有几户人家,虽劳作辛苦,衣食简陋,却是面容平静,神态安祥,与世无争。清宁远远的看着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特别是老人,苍老的脸庞上透着一种平和的神情,与以往清宁所经历的人相比,大大的不同。

  清宁在这一片莽莽群山中游荡了几天,看着鸟雀南飞,溪流东去,饿了吃些野果,渴了饮些山泉,仿佛又回到了在玉玦山脉中的那些日子,心头反而渐渐平静下来。眼看着一行大雁振翅南飞,在深秋澄澈湛蓝的天空中划过一道灰白的印迹,渐渐远去,溶入了碧蓝天幕之中。它们每年这么飞来飞去,为了什么呢,它们不觉得累吗?想来,这世上的万物,各有各的轨迹,该你要经历的,总归是要去经历过吧。

  清宁本就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否则如何一个人在荒山野岭间生存至今。此时她已登上一座高峰,立于山峰之颠,衣裙随着秋风洌洌而舞,仰望长空,上有碧云高天,红日正当中,下有黄叶满地,秋连波。西北望去,山峦尽处,一片丘陵缓起,黄草连天,无边无际,天宽地广,一片开阔,不免将那一片廖落酸楚之情冲淡,散入这苍茫天地间。她下了高峰,便向那开阔处行去,没走多远,便已到了一片长草之中。

  原来清宁这些日子不辨东西,只是乱走,已到了天和国西北边界,与回屹国接壤之处,大草原茫茫无际,深秋时节,及腰长草均已枯黄,秋风过处,如一片黄海浪般起起伏伏。一弯碧蓝的河水在草原中蜿蜒而去,如一条蓝的丝带一般,倒映着碧蓝的天空,朵朵白云,绚丽夺目。

  远处一群野马奔腾而来,长长的马鬃在秋风中飞舞,奔到河畔,一齐长声嘶鸣,接着又一齐俯下头去在河中饮水。

  一匹白的马吸引了清宁的注意,那马儿全身雪白,无一丝杂,一双大眼如黑玉一般,晶莹温润,一块鲜红的菱形印迹,如红宝石般镶嵌在额头上。她走上前去,去抚摸马儿长长的雪白的鬃毛。那马吓了一跳,后退开去,一双黑眼紧盯着清宁,清宁也凝视着它,过了一会,那马儿突然跑到清宁近前,伸出长舌,舔了一下清宁的脸颊。将头挨在清宁的颈边,磨蹭了几下。

  旁边与白马一直并肩而行的一匹红马似乎有些不满,它咴溜溜的一声长叫,冲过来扬起前蹄,便要向清宁头顶踏下。

  清宁回身跃起,轻飘飘立于红马背上。红马一转眼间,敌人便没了踪迹,它感觉灵敏之极,稍后便觉出背上似有一物,它纵跃了两下,没能将清宁甩下,便扬起前蹄,飞奔而去。马群紧随其后,一齐奔去。

  红马奔跑中左冲右突,时不时的跳跃一下,这些年来,任何野兽见了清宁均是俯首臣服,此马如此桀骜不驯,居然敢来攻击她,不由激起了清宁的好胜之心,牢牢坐在红马背上,拉紧马鬃,身后百马奔腾,马蹄声响成一片,如江河涛涛,她好久没有感受过如此的不羁与狂野了,秋天草原上沁凉的风迎面扑来,呼呼的吹过耳畔,吹得清宁的长发飘扬而起,吹得她的衣袍猎猎作响,同时也带着一股新鲜的气息,在这宽广的天地间四处漫延。清宁将那些凡尘俗世抛著脑后,一心一意的享受起这无边无际的原野气息。

  跑了一会,身后马群已被拉下了老远,红马鼻息渐重,却速度不减,忽然,它长嘶一声,倏然顿住脚步,前蹄扬起,人立起来。能在如此快速的奔跑中突然停步,只怕这世上的马儿没几个能做到。清宁未曾防备,差点被它甩出去,急拉住马鬃,轻轻一带,在空中一个回旋,又坐回到红马背上。

  红马见未能将身上的人甩掉,便又猛跑猛停,用力跳跃,如此几个回合,清宁依旧牢坐于马背之上,那马儿突然腿一弯,卧倒在地,打起滚来。清宁见它如此耍赖,觉得好笑,便放脱了它,站在一旁,等它打完滚,便再跃到它身上。如此又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红马立起身来,不再反抗,任由清宁骑在它背上,小跑着来到一处高坡上,长声嘶鸣。远处的马群听了,奔跑过来,一起嘶鸣起来。

  清宁溜下马背,抚摸着它长长的鬃毛,那马儿也温顺的任她抚摸。清宁轻轻说道:“你们可真漂亮,我给你们起个名字吧,你叫赤骊。”她拍拍那匹红的马,又拍拍白的母马,“你叫龙骒,好不好。”两匹马均抬起眼望了望清宁,轻嘶了一声,似乎是同意了。

  深秋的草原,万物凋零,但有一种浆果,经秋霜染就之后,越发红滴,如一颗颗玛瑙一般累累垂吊于已经干枯的枝梗上。放到口中,除了一层薄皮,全是甜甜的浆液,清宁便以此为食,此后几天,清宁跟着马群到处在草原上驰骋游荡,马儿追踪着季节的脚步,在草原上寻觅着青草和嫩芽,在山阳处的低洼地,它们还能寻到一些这样鲜嫩可口的食物。

  那匹名为赤骊的头马和它的爱侣龙骒已完全将清宁视为主人,连带着它们的臣民们。它们找到鲜嫩的青草都要先让清宁,只可惜清宁不感兴趣,让它们有些迷惑不解。虽然它们偶而也会吃一些红浆果换换口味,但最爱的还是青草,它们迷惑的是清宁居然只吃那种只能作为小点的东西,而不吃这草原第一味的青草。

  这一日,天空湛蓝无比,朵朵白云飘浮在天空中,难得的没有一丝风,阳光温煦地撒落在大地上,照得枯黄的草叶都泛出金光。马群沿着以往的足迹,来到了一处山谷中的洼地,这里有山峦阻隔,虽然山峦不高,却成功的将寒冷的脚步延缓了,这里还有一大片青翠的草地,中间一个湛蓝如天空的小湖,微微的冒着热气,这是一个天然的温泉湖,也正是因为这片湖水,这里的青草才得以保留至冬季,直至真正的严寒到来时才会枯萎凋蔽。每年的这个时节,马群都会来到这里,它们祖祖辈辈都是如此。它们需要努力的多吃一些,积聚足够的脂肪,以抵抗即将到来的漫漫严冬,那时它们就只有枯草草根之类的可食了。

  马群此时散落在草地上低头吃草,长长的鬃毛散落在脖颈的两侧,不时有雀鸟从草丛中惊起,吱吱喳喳的叫上几声,又飞落到地上,在草丛中继续寻找草籽与小虫,以填饱它们那小小的胃肠。清宁看到那个小湖,便已如一条鱼儿一般,欢呼着一头扎入湖水中。湖水温热舒适,其实就算是冰冷的湖水清宁也不怕,自从误食了赤炎之后,她便不再畏惧寒冷,特别是七重天关过后,经历了那种非人的冰寒与灼热的煎熬之后,就更对寒冷无所畏惧了。

  清宁沉浸在湖水里,让温热的湖水轻轻的包裹着她,如丝缎般柔滑舒适,又如记忆深处母亲那温暖的怀抱。母亲的面容在这一片安详宁静中不期然的又闯入了她的思绪之内,她似乎想起了年幼时,她躺在母亲温暖又柔软的怀抱里,母亲轻柔的歌声也似在耳边回荡起来。不过,那也只是似乎,清宁并不能确定,真有过那种时候吗?几天来已被她抛著脑后的烦恼也随之而来,她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去了,她又将面对什么呢?清宁现在有些害怕与人类接触,他们的心机那么深沉,他们之间的事那么复杂,让她有些不知所措,面对那些人,她觉得自己太过单纯了,单纯得像一个傻瓜。

  越是有惑力的地方往往越隐藏有危险。世上万物最大的危险其实都是来自于人类,这个自诩为万物之灵的种群,他们的无边无际,贪婪永无休止,对所有的一切都横加掠夺,特别是他们认为好的东西。

  他们追踪这个马群已经有好几天了,终于在这里,他们又追上了,看到远处山谷中那些野的丽身影,他们的眼睛亮了,他们早就盯上了这一群野马中今年新胜出的头马,一身赤红,额有白菱,刚刚三岁左右,却是无比的矫健与机智,几次在他们的围捕中带领马群逃出生天,那绝对是一匹百年难遇的良驹。对于它,他们势在必得,并且要将它作为贺礼送给国主。他们还要捕获一些野马,好为他们的马群注入一些新鲜血液,天和国内的局势越来越紧张,已经有几伙人先后来与他们接洽,要买马,买许多马。

  他们在一里地外静悄悄的布好了包围圈,一点一点的向前逼近,他们看到马儿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在它们吃饱喝足,放松警惕之际,便是他们出手之时了。

  下午温暖的日光普照大地,马儿也都已吃饱喝足,懒洋洋的徜徉在依旧翠绿如茵的草场上,清宁则仰天浮在水面上,让那明晃晃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透过微闭的眼睑,一团团光斑似在眼前跳越一般。

  一匹马儿一声长嘶,这是负责警戒的马,这一声长嘶惊醒了马群,惊醒了清宁,同时也让那些狩猎者发起了攻击。他们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大声的吆喝着从不同的方位向马群冲来,跨下的骏马疾驰,用力挥舞着手的绳索,寻找着最佳的方位与角度向野马的脖子上套去。

  野马群在最初的惊慌过后,便冷静了下来,赤骊嘶鸣着,带领着马群左冲右突,却眼见包围圈越缩越小,它在往复了几次之后,突然向东南方冲去,冲一个马背上的人扬起了前蹄,用力踏下,就向刚见到清宁时那般,而这次,这一踏带着猛冲后的余力,更显得来势汹汹。马背上的人是个少年,显然是经验欠缺,被赤骊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拨马向一侧躲去。没想到这匹马儿如此狡猾,知道突破包围只能从最薄弱处下手,赤骊在刚才的左冲右突中一直在观察,而这个动作不够熟练沉稳的少年显然就是这群人的薄弱之处。

  赤骊见他躲开,不失时机的从空隙中一跃而过,龙骒跟在它的身后,也是一跃而过,它身后一百多匹野马紧随其后,马蹄扬起了阵阵尘烟,从空隙中疾往外冲,将将要冲出包围圈。一个策马站在人群之外的人大声吆喝起来,那些人立刻拨马向这个方位救援。

  赤骊与龙骒已跑出老远,回身望来,一匹今年新出生的小马已落入了绳套,正惊慌的嘶鸣着,奋力的向前跑着,却被猎人拉住,它的妈妈紧靠着它叫唤着,去咬它脖子上的绳子,眼看也要落入绳套。

  赤骊不再奔跑,回身立定,放声长嘶,一双晶莹闪亮的大眼中射出了凶光,带领马群反又向狩猎者冲了过来。这一副义无反顾的模样恰好落在了清宁眼中。

  清宁立在水面上,看着赤骊与龙骒带着马群冲入人群,左冲右突,凶狠的踢人,咬人,同时还要躲避狩猎者的绳索与兵器,但却将那些人冲得七零八落,已不成章法了,只有两三个人还在与赤骊周旋。

  那个头领也对眼前的一幕有些诧异,他本来还不相信手下所说的,世上居然会如此狡猾凶猛的马,赤骊矫健灵动的身姿更激起了他的,让他的双眼亮了起来。他策马向赤骊的方向冲来,打算亲自动手,将这匹野难驯的马收归麾下。

  这个人果然是个高手,赤骊险些被他的长鞭缠中脖颈,飞快的跳开去,睁大了双眼,有些惊诧的望向他。赤骊的机警与野显然让他更加兴奋,他用力一夹马腹,甩开长鞭,又向赤骊追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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