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华脸上笑嘻嘻的,一转身,闪过萝夫人,顺势将她踢倒在地,见萝夫人爬起身来又要上前,笑道:“你不想要儿子了?你再动一动,我一不小心,咱儿子再有什么闪失,那可让人多心疼。”萝夫人一惊,心中明白过来,却咬牙切齿道:“你,你,铮儿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跟你拼命。”
太后吩咐身后的宫女道:“去把萝主子扶回来。”两个宫女应了,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将萝夫人扶起,回到太后身后。太后冷冷的对林凤华问道:“说罢。”
林凤华见太后居然声色不变,不禁有些佩服,笑道:“果然是太后,我就直说了,让岛上所有侍卫放下兵器,都到我这里来,至于你们几个吗,都到太后所在的屋里去,谁都不许乱动,有一个人敢不听话,我可就要对不起这个小东西了。
正说着,林凤华忽觉后颈发凉,似有一个冰凉如铁的东西已抵到后颈处,心里一惊,何人能如此无声无息的便到了她身后这么近的地方。刚想回头,颈后一痛,脖子便似乎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无法动弹,心思电转间,便想掐住云铮脖颈,用以威胁,却觉手足均已麻木僵硬。大骇道:“是谁?”
无人应声,林凤华只见面前众人直盯着自己身后,太后与萝夫人脸上均又是惊慌害怕,又是眼含期盼。萝夫人忍不住叫道:“小心我的铮儿。”
接着,清宁白衣胜雪,转到林凤华身前,从她怀里将云铮抱了过去,送到萝夫人怀里。
太后等人尚未反应过来,只见林凤华依旧还保持着刚才抱着云铮时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只余下一双眼睛大睁着,骨碌碌乱转,方醒悟到她已被清宁制住了,不由得均大松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空性大师宣了一声佛号,不欲再牵扯到这皇室恩仇当中,转身飘然去了。众侍卫则赶上前来,将林凤华紧紧围住,只等太后的示下。
萝夫人从清宁手中接过昏迷的云铮,紧紧搂住,泪如雨下,感激的望了清宁一眼,泣道:“多谢宁妃娘娘,铮儿,铮儿,你醒醒,你醒醒,娘在这里,你怎么了?”
清宁道:“不必担心,过几个时辰,他自会醒转。”接着,她转身望向昭和太后,犹疑了片刻,却终于开口问道:“太后娘娘,林凤华说观林堂失火了,云曄未曾得救,此事可当真?”
昭和太后凝视清宁半晌,长叹了一口气道:“是真的,也难怪你如此关心,如果漠不关心,却也太过无情了。”
此时林凤华定定的立在当地,手足僵硬,见昭和太后不忙发落她,只与清宁说话,一边忐忑不安,一边已将清宁诅咒了千遍万遍,一双眼睛紧紧的瞪着清宁,眼看着清宁听到昭和太后所言之后,面色瞬间苍白如纸,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却苦于不能说话,否则,少不得再添上几句,火上浇油一番。林凤华本来计划得好好的,以摄心丹及落入菀流波之手的云曦要挟清宁,助她成事,谁想此云曦非彼云曦,而清宁的反应又全出于她意料之外,心知自己决计难以脱身,只盼能花言巧语,说得昭和太后不敢杀她,留得一条命在,以图后计。
清宁此时头脑中如一团乱麻,昭和太后所说的话又将这团乱麻搅乱了几分。是真的吗?健哥哥真的会被烧死吗?会这么轻易的就弃她而去吗?当清宁发现脚下浩瀚的湖水在风中波浪翻涌之时,当浮玉岛的一切在她身后已消失不见之时,渺渺烟波之上,融融春风之中,一个念头从那团乱麻中挣脱,渐渐浮起。她要亲眼看到所发生的一切,就算是真的死了,也要亲眼见到,她才能死心。清宁心中依旧固守着一线希望,健哥哥绝不会如此轻易死去。
西山孤绝峰顶的观林堂果然已是一片焦黑,迷宫式厚重石墙依旧矗立在原地,其余皆为焦炭。旁边的高塔也未曾逃脱火神的洗礼,其上还有残烟间或升起。
上面依旧有兵丁把守,两人一队,一边巡视,一边闲聊。风吹过,带起一阵烟尘,弥散于春风之中。清宁在废墟之中绕了几圈,除了残破的屋舍,没见其它。立在远处的树木之上,清宁看着眼前这一切,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如果没有死,健哥哥会去哪里,是不是会去找自己呢,他又会到哪里去找自己呢?这一把火又是谁放的呢?是风弥远,又或是其它人?清宁想,先去问问谁呢?先去问龙章帝云暎吧,他是一国之君,火烧观林堂这种大事,他一定知道得比别人更加清楚,何况,前一天他还答应清宁,要放了云曦,第二天就出了这种事情,难道是他?清宁有些不敢往下想了,只觉人心难测,越想下去,越感恐惧。
打定主意,清宁一路下了孤绝峰。此时日已西沉,星辰初起,天已渐渐放睛,云缝间点点星光闪闪烁烁,窥探着下面的世界。从浮玉岛出来到此时,清宁已奔波了大半天,却居然不觉疲累,只是有些口渴。她在山间侧耳凝听,顺着隐隐的水声,找到一脉山泉,铮铮琮琮的从山缝间流下。清宁俯下身,用双手捧起泉水,喝了几口。泉水从口中流入腹内,给清宁烦乱的心境带来一丝清凉。
喝过泉水后,清宁一路向东,天京城的城墙上此时已是戒备森严,一队队兵卒往来穿梭,似在严阵以待。城门已经关闭,清宁从城墙上飘然而过,几个士兵隐约看到一抹白影,再一眨眼,却又了无踪迹。此时天黑不久,天京城内许多地方还灯火辉煌,大街上还有行人来来往往。清宁此时也无暇顾及许多,一径飘然而过,逝如飞烟,也不知街衢之上,有多少人看到了这一抹白影,有多人又会暗自心惊。
此时的勤德殿灯火通明,十余个侍卫太监守在门口,默然而立。殿门紧闭,龙章帝端坐于龙椅之中,似在审阅奏章,心里却是千头万绪。如今风弥远其意已昭,给龙章帝递了一纸密书,称龙章帝窃居帝位已近二十载,如今天网恢恢,令风某无意间得悉惊天之密,云曄即已被害于观林堂,风某再不忍见此天大之惨事,已将其弟云曦置于万千防护之中,以免窃居之人加害。望龙章帝速速禅位于云曦,如不从命,则将大白真相于天下,到时天下群起而攻之,只怕悔之晚矣。信中虽未明言真相为何,可以令天下对龙章帝群起而攻,龙章帝却心知肚明,知道风弥远多年所图,在眼看越来越为难以成就之时,即将发起最后一击,而这最后一击,又确实是最最又力的一击,不论是对云暎,还是对于整个云氏王族。与宁王云弘密谈之后,龙章帝一直为此事坐立难安,风弥远这一封信在他本就不平静的心里,又激起了涛天巨浪,风雨将至,已迫在眉睫。
守在勤德殿外的侍卫太监见到飘然而至的清宁之后,不约而同的吓了一跳,但却很快的又反应了过来,他们毕竟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定力不比平常,其中几个识得清宁,忙上前来拜见,其余侍卫见是贵妃娘娘,忙放下手中的兵器,却依旧拦在门前,不让清宁入内。龙章帝已吩咐过他们,没有宣召,任何人不得入内。龙章帝云暎将太后清宁等人送到浮玉岛上,并无几人知道内情,如果眼前这几个知道,只怕要更加惊疑不定了。清宁却不理他们,左袖一拂,门前的几个人已是站立不住,接着她右掌一挥,勤德殿大门在她一击之下,豁然洞开。
正在沉思的云暎被这一声惊醒,遁声望去,只见清宁白衣如雪,立于门口,几个侍卫东倒西歪,正在挣扎着站起,这几人能在云暎身边近身守护,也算得上是天和国一等的高手了,比之左威等人犹有过之,却禁不住清宁袍袖一拂,不禁面色如土,惊慌之极。而另外几个不会武功的太监则被清宁的一拂之力带出老远,嘴角边已隐现血迹,一时爬不起来。
见到清宁,云暎明显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见清宁立在门口动也不动,只是直盯着他。想了一想之后,云暎站起身来,缓步来到门前,对那些人挥了挥手,见他们都站起身来退后了几步,方柔声道:“宁儿,你来了,我正想着你,没想到你就来了,进来陪我坐一会儿。”他见了清宁的样子,并不问她为何会从浮玉岛回来。
清宁听他如此柔声软语,本来的汹汹之势不禁有些弱了,又怔怔的瞧了他半晌,方才开口问道:“观林堂着火了,是吗?”云暎听了,心里一酸,知道清宁是因为云曦的原因,才会对云曄如此关心,却依旧柔声道:“是啊,我怕你着急,所以没告诉你。”
清宁又问:“云曦被烧死了,是吗?”云暎眉头一皱,又是一惊,却道:“云曦?观林堂所关押之人是云曄,不是云曦,宁儿你糊涂了吗?朕没能及时将他放出来,以至于他身葬火海,朕心里也正深感愧疚。今日朕已下旨追封其为明逍王,按制厚葬。人死不能复生,爱妃也不要太过伤心。”他口中如此说,心里却已隐隐猜到云曦与云曄两人有可能是掉换了,否则清宁决不会如此说,这件事又是一个节外之枝,让云暎惊疑不已。
清宁听了,心中一沉,如今不但太后证实了,连龙章帝也如此说,只怕确有其事了。她心中的希望每减弱一分,余人在她眼里的份量便淡去一分,云暎的柔情款款,对此时清宁来说,便如云烟,过眼即散。
清宁喃喃道:“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忽又转向云暎:“他现在哪里,我要看看。”清宁在观林堂的废墟之内并未看到任何尸首,而没有看到尸首,清宁又如何能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云暎一怔,问道:“谁在哪里?”转念一想,却又明白了清宁的意思,叹道:“观林堂已成一片焦土,无法分辨,里面的守卫也被焚十数人,如今也是尸骨无存。”
听说没有云曦的尸身,清宁心里的希望又大了一些,不禁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是你命人放的火,还是风弥远?”清宁所知道的人里,似乎也只有这两个人才有理由这样做,她不会转弯抹角,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丝毫未想到要顾忌云暎。
云暎听了,一丝隐忍已久的怒意渐渐从心头泛起,弥漫开来。门外不远处的那几个侍卫太监在云暎身边呆得久了,看到云暎已渐渐蹙紧的眉头,已隐隐感觉到事态不对,忙将受伤的两个太监扶起,静悄悄的又退出老远,直到再也听不见清宁与云暎说话为止,心里却忐忑不安,不知皇上会怎么处置他们。
清宁也感觉到了云暎的怒意,却未曾放在心上,只是紧盯着云暎的双眼,似想从里面看出答案一般。
云暎一时没有回答,只是有些粗鲁的将清宁拉进殿内,关上殿门。自已则坐回御座之上,任由清宁立在大殿中央。盯了清宁半晌,云暎问道:“水清宁,朕待你如何。”
清宁也看出他生气了,虽不知他所气为何,依然答道:“很好。”
云暎听了,怒气越发的有些控制不住,这个女人当真是没有心肝吗?作为一个九五之尊,他何曾对人如此低声下气、款款柔情过,几个月来的种种苦心,这个女人不但完全没放在心上,并且明目张胆的对他如此质问,让他情何以堪。云暎冷冷问道:“观林堂内所关押之人不是云曄,而是云曦是吗?”
清宁自听说观林堂被焚,便根本没打算隐瞒,当下点了点头道:“正是,到底是不是你命人火烧观林堂?”
云暎见清宁面色苍白,满身憔悴,也不知她是如何得知这些,又如何从浮玉岛一路赶过来,但足可见清宁对云曦关切之深。想到这里,云暎胸中的怒意夹杂着一股酸涩,烧得他似将要爆炸开来。过了好一会儿,他勉强压下胸中的怒意,问道:“水清宁,现在你是朕的妃子,你这样来对朕兴师问罪,眼里还有朕吗?”
清宁此时心头唯一要紧之事便是云曦的生死,如何还将云暎的感受放在心上,回道:“这些日子你对我很好,我会记在心.此时我只想知道健哥哥的生死,还有是谁火烧观林堂,别的事我也管不了许多。”
云暎忽然笑了起来,“好,好,原来你管不了许多。如果是我命人烧死了他,你打算怎么办?”说罢,他止住笑声,死死的盯住清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