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纪拢了拢衣服,把早已准备好的白瓷碗掂在手中,施施然的走出马车,以居高临下的气势扫过前方一票拦劫的人马,笑了。
“好久不见了各位山贼大哥,这是小弟的手信。小小敬意,切莫推脱呀!”说着两手捧着白瓷碗朝前奉上。
“你……”为首的盯着那颇觉眼熟的碗,头上一抽。“哎呦,我好晕啊!”
“大,大哥!你要振作啊!”一旁的壮汉连忙伸手扶住。呜呜,他家大哥曾经差点被碗砸死,从此就落了个“怕碗”的怪毛病,只要见碗就晕,严重的时候连看到与碗相似的杯子碟子也晕……害得大哥吃饭时总是连锅端,最近胖得肚子上都起了两圈了……
“你……你……”抱着自家大哥的壮汉愤怒的伸手指向苏纪,正待招呼弟兄们发威,却觉马车上方那张左颊带着暗红抓伤的小脸异常的眼熟。
“你是谁?”本应愤怒的指责变成了疑惑的提问。
苏纪在马车上不慎文雅的扫衣蹲下,咧牙笑:“咱们可是熟人啊!你大哥的脑袋曾经亲过我家的碗,你的肚皮曾经非礼过我家的马,另外我还给过你三十两银子作精神损失费,呵呵,现在你可想起来了?”
“原来……是你……”壮汉咬牙切齿。
“是我是我。”苏纪连连点头,似乎没有看到山贼们惊天的怨气。
“兄弟们,拿好你们手中的武器,今日,我们要为我们当日所受的屈辱报仇!”壮汉振臂高呼,大有农奴翻身把歌唱的气势。
啧啧,真是不受教呀。
苏纪摇摇头。这次他可不会向上回那么客气了,手信都买好了,不拿下自己想要的实在对不起自己的土匪作风。
“魈,你看着办吧。”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把魈腰上的不赦剑解下来抱在了怀里。他现在变得有点晕血,所以就当作是为了自己着想,控制一下现场的血腥尺度吧。
“你先进车里去。”魈说。他知道苏纪并无意伤害这些山贼,否则也不会说出让自己看着办的话,还刻意抽走自己的剑。
“好。”苏纪笑眯眯的答应。最近他的身体总是有点不受控制的爱出小状况,不是突然手脚发软就是头晕目眩,搞得像人贫血似的,弄的魈也跟着紧张兮兮。
事实证明,不用剑的魈也是很好很强大的。
不出一会功夫,魈就掀起车帘把苏纪抱了下来。
山贼们七倒八歪在倒在山道上,哼哼唧唧的呼痛声不绝于耳。
之前气势汹汹的壮汉和他那晕碗的大哥搀扶着半趴在地上,鼻青脸肿的脸上眼神还很倔强。
苏纪朝那壮汉直贼兮兮的笑,笑的那人冷汗直流。
“你,你想怎样?大丈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壮汉强打勇气结结巴巴的说。
“那如果我要你移呢?”
“啊?”
“我要买下你的山头。”
“咦?
“我给你们三百两银子,你们可以用这笔钱做一些小生意,往后可以娶个媳生几个娃,平平静静的过日子……”苏纪的眼神有些漠然,但嘴边扔挂着淡淡的笑:“这样,难道不比做山贼强吗?至少往后你们的孩子们可以不用接着你们继续做强盗,不会提心吊胆不用在人前抬不起头。”
“你,你是说真的吗?”壮汉和他哥两人面面相觑,不相信前一刻还任人宰割的命运突然间翻天覆地的倒转。
“我在银子方面的信誉一向很好。”苏纪斩钉截铁的说。
很快,装着三百两银子的包袱沉甸甸的放到了众山贼面前。
“留个人带路吧。”苏纪说,在魈心疼的眼神中疲倦的闭上眼,把身体的重量交给身后有力而温暖的怀抱。
山贼的窝?
好吧,请原谅他用了“窝”这个略带藐视的词。
因为用“窝”来形容这群山贼的“窝”简直是一种侮辱,明明连“窝”都算不上的说。
瞪着寥寥几间破草房子倾斜倒的德行,苏纪总算知道这群山贼在听他说这笔交易时为什么个个嘴巴张大的能吞蛋。
“你们走吧。”苏纪朝壮汉兄弟俩挥挥手道。虽然不尽满意,但也不能太苛刻了。
壮汉兄弟俩怀抱着银子踟蹰半响,终于下定什么决心的说:“我叫弟兄们上来帮你们修葺一下吧?不然……你们可能住不习惯。”说完,黑黝黝的脸上通红。
“麻烦了。”魈难得客气的说。他把苏纪抱去一旁的树下坐着,摸摸苏纪的头发,又低头亲了亲那不复红润的唇。
“可能要忙好一会。”他说,眼里心里满满的疼惜。自从齐乐庄那场大火中把苏纪救回,这份疼就一直在撕咬着他,一天一点,几乎要把他逼疯。
“好。”苏纪仰头望着他,微眯着躲避阳光的眼,疲倦的神情,乖巧的笑。
入。
两人简单的用过晚饭,苏纪走出草屋外望着盈盈的月亮,享受着风过眉梢的凉意。
“凉。”魈从屋内走出,把一件外衣裹在苏纪越发单薄的身上,然后张开双手从后把苏纪环抱住。他把下巴靠在苏纪的耳边,贪婪的嗅着心爱之人身上淡淡的药味。
“很热耶。”苏纪小声的抱怨,却是一动也不动的任魈抱着。
“如果能一辈子这样就好了。”苏纪望着月亮发出一声感慨。如果可以,他还想学狼嚎两声,刚清了两下喉咙准备杀风景,魈醇醇的嗓音先一步扫过他的耳际——
“吾爱。”
“呃,你说什么?”苏纪想转身,却被魈的双手制的死死的。
“吾爱。”
“……”
“吾爱。”
苏纪缓缓垂下了头,有什么模糊了他的眼。
魈轻柔的扳过苏纪的身子,让两人面对面站着。苏纪抬起头,眼眸清清亮亮的,里面似乎含了水光却又干涩的不留痕迹。
“哭出来。”魈覆上唇轻轻吻上那双倔强的眼,细细落下,直到苏纪左脸上近乎狰狞的伤痕时,心口的疼又丝丝蔓延开来。
“魈你在欺负小孩子吗?好好的干嘛要我哭,虽然你向我告白我是很高兴……”
“哭出来!”魈打断苏纪的话,语气从未有的冷硬。
苏纪扯了扯原本想笑的嘴角,却在看清魈眼中刺骨的痛时僵滞。
“我,哭不出来。”他怔怔的说。抓着魈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紧紧摁着,“这个地方,就像这样被紧紧压着,快要窒息了,可它又不能真的停下不跳动。”它还要代替另一个人一起跳动,可是那样的负担太重了,重的他连眼泪都无法流出,仿佛已全部在那场大火中给蒸发殆尽。
苏纪不再看魈的脸,他把头低下额头轻轻抵着魈的胸膛。
“魈,不要叫我哭,我怕哭了会更累。如果我累了你会更难过吧?每一次,我不经意伤到自己,你总会自责是自己没有照顾好我。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倚仗着你的爱你的纵容来伤害你?那样,我会更加厌恶我自己……”
苏纪抬起头,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明净的笑容。
“所以说,你不能总给我机会作恶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