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水不可极,
安知沧海东。
九州何处远,
万里若乘空。”
只说东海之东日本九州地,弹丸岛屿却有四家分国,南则萨摩鸟津氏,东则丰后大友氏,北则长门大内氏占角一隅。更说西九州松浦氏,九州地居中也偏北,惟与其他三国尽皆犬牙疆土,或攻或守或联,松浦家历年而自独立。
松浦氏肥前所在,西向便对朝鲜海峡,大岛之外再有诸岛环列,松浦港外即一孤立之岛,古传之名即是平户。这倭奴蛮夷之国,不论九州或者松浦藩族,以往与着天朝总也籍籍无名,何况平户弹丸之外弹丸之地。然则恶名可传千里,这日本九州诸藩原本流寇之族,依托本藩海上劫掠,朝鲜琉球天朝边境无所不至。道是毒上加毒恶上加恶,如今上九州之外列岛之中,最是海盗聚集势力膨胀,便是盘踞松浦平户倭寇一伙,贼首即为航海之人闻之色变人称之海佑王,实乃东海之上最为声名狼藉之大海枭。
“伯爵爷,那海佑王凭借松浦家地盘,近些年势力可也扩张大来,他个战船上百,自成一军,从前九州各藩海上气焰,都不得不被他个外来贼头压势,竞相与着结交,道是狼狈为奸了的。”
这海上倭寇猖獗,如今不仅为出海商船祸害,亦成朝廷之心腹大患,东海之上贼出源头,最最切肤之痛。便是近年所出日本九州平户海贼,强盗之中强盗,倭寇之中倭寇,海上劫掠,近岸袭扰。人之传说海寇海佑王,吴中之民已然耳熟能详,象着常蛸这般出海之人亲讲说,却又实在神秘莫测:
“至于这海佑王个出身来历,却是人言杂说,最早有说或是那灭了的山北国流亡到了平户的一家王,收罗从前琉球岛逃散出来国民,与着结伙成势,意图复国复辟之想。”
“是啊,之前我倒也想,那琉球山北国没来由就遭了灭亡,他个丞相李刹日好歹我经年世交,山北国这一亡,他个是死是活可也难说的了。更有着一样愧疚来,他个儿子察忽,这便好端端到来朝觐,最后竟着倭寇牵连,叫着官军一举剿灭尸骨无觅的呢。”
说到山北国,就个思起琉球岛之故人,欢喜公话说牵挂:
“不过这倒说来也是,若他山北国之前果真有着倭贼嫌疑,那后来他个国败,幸免之人难说不就逃去日本九州地,与着那班海寇同流,好歹也为落脚生计吧,所以说来,那个叫做什么海佑王,真个出在山北国也难说的。”
“是也,是也,这有话说是山北国人,可随后亦有传说,那海佑王亦老亦少,有人传是一个少年贼头,有人又传是个老年匪首,总之各人各听各说。或者他个海佑王是朝鲜海盗,飘过海峡与着倭寇联盟。或者他个更远来自北海罗刹,与着南九州岛外男女岛牵连出身,长得个虎熊身格力道无比,故所以人中出众一呼百应,大批人马聚集身边了的。”
常蛸常年出船海外,多少风云流传,通通收于脑中,可是他个平户倭寇海佑王,还个多也知些皮毛:
“或者更有人说来,这海佑王根本就是我等天朝人的,或者他个父辈之类与着那九州女人合交,养下他个不汉不夷的杂种胚来,故所以一方面通晓我地内陆情形,一方面又能与着倭寇互为兄弟联盟,便是借着娘家,过来抢劫他个老子家,他个海佑王得天独厚成着势力。”
“啊?是么?若得他个什么海佑王果真一半汉人的话,他个做着贼来抢汉人,可也数典忘祖,真个可称汉奸的。”
大丈夫存世,当以忠义为主,如此生于父母反祸父母之邦,可也谓不忠不孝是也,一旁做来县学教谕举人先生,立时意气出言评点。
“是啊,这世上多也认贼作父黑白不分之人,之前我也常有听说,那海上倭寇,除却他个真正倭奴人,还有近旁朝鲜国人,琉球岛之类东一处西一处混杂之人。更有大大不少来,他个福州广东一带沿海流落出去的汉地之民,便是我等吴中江浙之地,出海为贼,入伙倭寇之列,为非作歹祸害本土百姓之无赖之人,可也不在少数的。”
世间多出恶人,一己私利卖主求荣,那空空道长虽则世外之人,遇见人间不平之事,总也义愤填膺则个,手中拂尘一掸,便是有心荡平则个。
“是啊,是啊,这便说那海佑王手下各支,确也东南西北各国各地贼人皆有。且不说朝鲜人琉球人,便是那秦大小姐秦海骄,她个当今赫赫有名映海红,她个船上人口,我个听下多也我等吴中口音,应该多为我国之人的吧。”
常蛸话说到此,不由再是瞟下他位举人先生,人之为贼为寇,可也因人而异:
“不过着么,不过着么,这世上却也无天生个做贼做强盗的,象着她个秦大小姐,总也有些个逼不得已,如此流寇海上的罢。”
“寇即是寇,贼便是贼,何来什么不过则个逼不得已有情可原的么?忠与不忠只一惕守,象着当年老令公杨继业,一头碰死在李陵碑前,实则忠义之人决不行贼之道也,她个秦大小姐虽个女流之辈,可也就能由此苟且,世间果有此理,那说书之中决也无有杨门女将穆桂英精忠报国之类的了。”
好个书生乌秀才,大是大非无姑息,一股气愤愤难平,脱口正气诗吟:
“天地有正气,
杂然赋流形。
时穷节乃见,
一一垂丹青。
这时穷节见,方可得一人之真善恶也。”
举人先生异乎寻常失态气愤,在场之人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那举人夫人阿娇,眼见丈夫少有之形色,不由为之诧异:
“哎哎哎,小官啊,她个什么郎上郎,贼腔贼调自然娘老子家里带着天注定,她个做贼总也无有好下场,你个何必在此瞎动气,却个白替着青梅竹马瞎抱惜来的?”
谁知这一话正中丈夫心坎上,叫着个举人勃然大怒,开声便是破口对:
“你你你,你便瞎放个什么囫囵屁啊?真也吃饱了又撑,瞎道什么破梅瞎竹马来的?”
“啊,你你,我便随便话说的,你个可也真气来?真气来?”
从来相敬如宾丈夫,竟也当众对照自己发怒,阿娇夫人从未经历反惊住,一下对住丈夫喏喏口,不禁与着赔笑:
“我就随便瞎说的来,我就随便瞎说的来好了吧。”
“小乌先生啊,她个秦红骄,有一则她且亲口向我言说,便是她个贼伙,一向不象着别处倭寇上到内陆骚扰,在着海上也少劫掠出海民船,她个范围所在目标所指,多也抢劫朝廷漕运官船,她个与着官府势不两立,所以伯爵爷我等这趟船出,正也撞在她个口上。”
面对映海红不战而降,常蛸常爷多也羞愧,不过他个好歹探得消息,那平户倭寇多有机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