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去京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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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苟且但偷生,

    劳劳已蹉跎;

    原知此结果,

    一弃何生分。

    菊英啊菊英,你个这般一去,叫我可是怎个活啊?叫我可是怎个活啊?”

    说来都是前朝淡忘旧事迹,当年吴中常熟城里妇孺皆晓公案,走江许家与着走湖许家,一姓两门出得赫赫有名鹤娘子鹰公子,姑侄私情一夜淫奔,轰动吴地一时间。此后走江走湖俩徐姓,血亲相仇窝里斗,两败俱伤一蹶不得振,从此江湖之上渐消沉。冯先生原非二马姓,鹰公子本来言午姓,许延庆堂堂世家子,此时独自沮丧话曾经,可也感怀有万千:

    “鹤娘设拳擂,

    文武招桂婿;

    不期鹰竖子,

    琴瑟鼓成私。

    菊英啊,菊英,当初你我一曲定情,可也正为琴操《琴瑟》自和鸣,所谓窈窕淑女,琴瑟友之。菊英啊,菊英,你我这一友,可也为天也不顾地不顾,家也不顾亲不顾。

    从此成佳侣,

    想携归山林。

    总也有得来――

    轻纱蒙秀靥,

    飘渺是琴音。”

    鹰公子许延庆,这般口口声声再吟起,又个双手轻拨弦,随之悠长曲:

      “山野绿林荫,

    逢君正韶龄。

    轻纱蒙秀靥,

    飘渺是琴音。

    从此成佳侣,

    相携归山林。

    君意争上游,

    妾自持家瑾。

    未料胜心逞,

    竟是两相误。

    一怒走京师,

    自此影只零。”

    男女倾情私,一心不顾相从去,图只图双宿双栖自逍遥,谁料想世途艰衣食难,鹰不高飞鹤难展翅,无奈何一条歧路偏歇走,鹰鹤二子遂成鹰犬。

    小乌秀才与着鹰鹤二子,少时一场不久师生缘,这冯先生一家子,龙隐镇来也一夜间,龙隐桥去也一早间,匆匆自是浪迹客,如今又个客聚意外地。看着从前还个潇洒意,如今却只哀愁老态的冯先生,乌小官自怀一番别样心,道是不胜唏嘘。

    “水袖舞蹁迁,

    抚琴为仙曲。

    称号为琴瑟,

    身是天涯客。

    隐忍为家族,

    心自悔当初。

    琴音只袅袅,

    十五月逢圆。”

    曲调只哀怨,歌者当沉浸,不意院门上又是有人听琴至,听得琴,寻思人,却是个似曾相识人。

    “李兄,你个也有到了。”

    小乌秀才一心几用,见人立马请,原来他个不觉中,居然山北国公子李泰佑也个只身亲临。

    “啊,乌兄,冯兄,这却听得好琴。”

    一边上尚有冯天柱,李泰佑也与着点头礼,随之便是立定足,侧目而对一旁豆棚下,他个伤感鼓琴人。

    “应怜月宫女,

    同为海天心。

    月下映独影,

    冷露湿薄衿。

    正是盼归时,

    已是天人离。

    此生成永憾,

    相见已天阙。”

    冯先生声情并茂消沉,可歌也可泣,那山北国李泰佑公子只是冷冷斜视,这所谓冯先生一只老面孔,说来不熟也无陌生,这从前面缘也已是在十年前。想当年一位臭阿姐,一块手帕抖起就个迷了人,直将个小阿昔抱拐去了昆山鼓楼秦家里,这秦家南园自蓄家戏班,秦家十二郎,还有个女孩男养的秦红骄郎上郎。这戏班自有一对教习管事夫妻,凶脸汉便叫范大爷,凶脸婆便叫范大娘,人口倒卖家中必要打来一顿杀威鞭,那范大爷可也心狠手辣,一条细细长长竹梢鞭,将着阿昔打来可也杀皮杀肉杀心疼,惨叫不绝声。

    从前个范大爷,如今个冯先生,李泰佑自也还晓得,你个姓冯姓范都不真,原来鹰公子只姓许,鹰鹤二子江湖原也有名气。不过时过境迁人事改,他个范大爷也罢,鹰公子也罢,此刻只是一个满面颓丧冯先生,而那当年一味助纣为虐的冯大娘,恰恰已经死人不见面,被着装着眼前这具棺材里。李泰佑此时再回想,便是昨日也有拜会这园中,当时她个范大娘直还有引路,当年之仇却无识,她个冯大娘可是不觉近身险的。

    “相看凝泪眼,

    执手诉衷肠。

    却道人生短,

    聚散如浮萍。

    凡事莫意气,

    散易再聚难。

    昔曲已寂寥,

    留此谨后人。”

    昨日那冯大娘当面不识曾经小儿,如今这冯先生,也是无心认识你个所来谁人,一心他个悲且歌。李泰佑随之思想,人之陌路隔时久,再度面对谁与谁,便是曾经那般香香记忆的臭阿姐,如今个居大师母小梅花手,不也再三不识人,才刚同在一室对,也当面难辨你个实在从前香阿弟的。

    “唉,真也是――

    凡事莫意气,

    散易再聚难。

    菊英啊,菊英,你个这一去,真也叫――

    却道人生短,

    聚散如浮萍。”

    一曲罢琴犹长叹,冯先生不觉老泪涕零半湿襟,一哀再三叹,叹叹哭不止。

    “爹爹啊,你个休也多难过,便是我跟曾大人相商过了,他便允许我家,就依你个说法将娘个棺材发送回去宜兴。”

    那冯地柱实也耐着性子,听得老子一曲罢了,见着你个犹要哭不休,忙个迈前话说道:

    “曾大人便说了,这一门一门的家wWw.规,照例着娘也只能就近老京城外埋的,只是看着你与娘这些年有些作为,算得勤谨办差劳苦也个,故所以特为开恩吧,允许你就个回去宜兴的。”

    “啊?是么?便是大人有允许,你娘就随我回去宜兴的,这便好啊,这便好啊,生也荆溪居,死也宜兴地,我与你娘总也阳羡老罢。”

    身为异客久,不免他乡作故乡,鹰公子在着宜兴一隅做个学官,总也安居渐成归隐意,若非身不由己受驱驰,便个再无出门繁华心。

    “爹爹啊,曾大人还吩咐了,你个自归宜兴去吧,我个便只留于这老京里了,曾大人如今身边上人手也缺,他个正也当我好用呢。”

    虽则丧母事实,冯地柱却也不显几多失亲之痛,话说来自家前程,不觉个沾沾自喜,随之又似好意相劝父亲:

    “爹爹啊,说来你也真是,大人明着也是要留你京里的,你个怕闹只爱闲,便只将你安置安隐寺里好生养老来,娘个棺材也只埋于那雨花台,省得个迢迢路途往回送的,偏着你个大不听,偏着自己意愿吧。这便此后来,我个路远回去望你也不便,你便休要又怪说我个不孝吧。”

    “你自阳关大道,我自独木窄桥,随你孝也不孝,我自不会说你半句不肖。”

    儿子说话自开脱,老子只回冷冷声,那李泰佑难知这父子蹊跷,小乌秀才却有所觉悟,仿佛个地柱小时来,父母对着可也打骂多,如今人大几冷淡,终也翅膀长硬了。

    老子话讥讽,儿子当不闻,不过冯地柱另外还有一说:

    “爹爹啊,这《琴瑟》曲子吧,今后来你个还是少弹为妙,便是昨日娘入这园里来,正好与着夫人也个同奏了这曲子的,谁想竟就不祥,这到着晚间双双都事出。”

    “不祥?啊,不祥。”

    冯先生原本哀态,此时萎靡一振作,被着儿子言语分明激怒,不过立眉一刻随即颓,只是冷冷回说:

    “这《琴瑟》说不祥,我个正也望不祥呢,若个真得不祥我也一死追逐你娘去,可也得偿所愿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