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城隍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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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藏造化灵,

    禀受阴阳气,

    采将河汉秀,

    算尽晦明期。

    兔走乌飞,

    看古今兴废。

    茫茫辟两仪,

    有轩辕制造衣裳,

    有苍颉流传书史。”

    府城隍老城独立,这天至夜犹是热闹喧天,前则好戏连台演,后则重兵围困急,老少男女由喜转为悲,哭爹喊娘时起。一侧偏殿之中,却有曾公公稳坐交椅,南吕一枝花哼来,正为那接来《神佛降孙》,一出《收孙演咒》唱词。

    府城隍好比孙猴子之花果山,平常来总也世俗太平景,这一遭横乱祸临头,刀光也寒,血肉也惨,曾公公透门而望,戏台灯火之中一地尸陈,不觉也为兔死狐悲之哀:

    “这便无好无好,白白又饶上许多性命,想来今年上,可也独犯煞星的。”

    这边自怨自艾,那边早有人坐立不安,对着屋外之景惨不忍睹,他家豆腐老官直是寒抖:

    “啊呀呀,这便许多个犯罪杀人胚,真也作孽作到头的,这般死来血糊糊样式,当初可也知道坏事不能做的,官家不能抗的。”

    满心欢喜陪来看戏,不想遇着这出风波,直面杀人总也血腥,儿子阿官被着居大师母领去里屋暂安,小居先生一向救死扶伤己任,一番杀戮当场,也只余空自慨叹:

    “是啊,是啊,做人总也不好犯罪,还是老实本分为好啊。”

    听得你两人空叹,曾公公不尽点头,随后转而向客,与着山北国正使大人郑重而论:

    “察忽公子,你父刹日大人身为国相,刑律法度处置,一向可也严苛,为恶者必惩,作乱者必除,国家行政有章可循有章必循,方得长治久安,天下太平无事也。”

    为政者大同小异,听得曾大人如此言说,那李察忽也不免同感:

    “是啊,是啊,这理政治国,原也必得严明法度,所谓依律而行,如今我山北国时逢多事,内忧外患之下,更须用来重典,叛乱者必杀,投敌者必除,不除不杀不足以平天下也。”

    “泰佑君,怎个又是杀人?我们这到得中国来遇着尽是杀人,苏州好好个烧了船了,上回欢喜公一起又毒死人了,回头又在河上,好好个船又炸了,便是一路杀人没命逃。现在到了这老京又这样,怎个好好看戏又杀人?”

    无论仇家行刺,或者官家剿杀,好好个戏演戏唱,一只猢狲演来活灵活现,转眼起刀光剑影血溅眼前,别人还能知深识浅,偏着个海女春子夫人,一而再的大惑不解:

    “泰佑君,你们中国啊,就有大好也大不好,五颜六色的好吃好东西看是大好,这动不动要杀人怎个就大不好,不象我们和岛有安好,不多那般多人杀人,那般多每天里提心吊胆慌忙。”

    “春子妹妹,这可是坏人要害好人呢,就象着你们男女岛上出海鲨,它个海鲨也要吃人的,它个要吃你,你个究竟杀它们不杀?”

    山中之人难知海,海中之人难知山,一边上阿部小姐,忙着与个春子安慰说:

    “这海鲨吃人就要杀海鲨,WWW.soudu.org同样的,坏人害来好人,也就要把坏人尽杀。”

    “可是可是,阿部姐姐,那海鲨虽是吃人,可我们男女岛海上,却也没有海鲨一年到头有吃人的,象着上回泰佑君救我们那回,也是我个有生头一回遇着的,秋子姐姐被着海鲨咬死,也是我们和岛之上多少年未出的了。”

    春子夫人话说天真,自也她个好恶本能,转而又道:

    “那海鲨咬人,它也原本野畜,不通灵性不知好歹。不象人杀人,明知不好还要害人,最是不是好人。所以泰佑君,这便一回两回人杀人,中国地可也没得大好的,不如我们就个早回去,回去我们男女岛,和岛之上过日子最为和乐来。”

    “罢罢罢,春子夫人总也难为来,上回在着荆溪龙湾里,就已不浅蒙受惊,不想今朝又一遭,端的血雨腥风目睹了,我个身为东道之主,实也大大有亏,大大有亏啊。这便好,回头去到府中药园,我个另请班子另请戏,与着春子夫人重演热闹,给着好好压下惊来,好好压下惊来。”

    他们絮絮叨叨,恩爱夫妻相慰藉,除却那阿部小姐,旁人自是大不懂,便是老奸巨猾曾禾曾公公,一番鸟语大致也猜懂,于是一头呵呵笑,一头又个随意性,梁州第七调,《收孙演咒》接续哼唱:

    “唐虞禅天垂雍穆,

    汤武圣民脱灾危,

    周公制作非容易。

    春秋无道,

    振起宣尼,

    获麟绝笔。

    轲也闻知,

    笑六王竞角雌雄。

    叹吕政任了高斯,

    困重瞳马上英风。

    更有那三分鼎峙,

    卧龙把炎精扶起。

    晋移魏,

    如儿戏,

    纷纷五代自诛夷:

    怎胜得俺山水幽微。”

    府城隍大场之中人杂声乱,一班乌衣兵士刀枪围住,与着混杂民众分批甄别,大凡壮丁可疑之人,即刻押去另处严审,侦查是否那盗天侯师徒同党。城隍殿前尚是哭爹喊娘,入得阴房血衙门,严刑逼供心狠手辣,便当鬼哭狼嚎求死无门,随即底下上来报知:

    “禀大人,这其中是混了些江水帮门人,蓄意与着盗天侯师徒作乱呼应的,他们总也受着如今江水帮少主孔肖呈指使,今朝过来配合行事。”

    那报说之人转而遗憾:

    “不过着么,他们说来都个见机行事,之前并不知情具体所为,甚至根本不知原来盗天侯师徒欲为行刺,他wWw.们只知须得临机而动,到时搅来六缸水浑便是。”

    “是么?他们并不预知盗天侯师徒意欲何为,甚至根本底细全无知?只是临时起乱,与着混淆视听便是?”

    抓贼抓到不过小喽?,曾公公不免失望,转头又是厉声:

    “查,再细查,不查个底掉轻易不放人出去,哪怕看着老弱妇孺,不定有其深藏不露。便是那台口几盏照灯,可是不是谁个轻易能耐,说打就能打灭了的。”

    想来也真是,曾公公预知那盗天侯师徒存心暗算,一味满京城大张告示,府城隍里唱出《神佛降孙》之戏,与着飞贼公开叫板。所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诱得那从小猢狲戏子心痒无比,果然不辞冒险后台顶戏,终于师徒二人请入瓮。先发制人得先机,戏中孙行者被着花果山镇压,戏外九猴子遭着暗插乌衣乱箭齐发,盗天侯难脱一死,那秦九郎刹时匿身,却正亏着暗中高手援手暗施,打灭吊灯于无察。

    “大人,大人,寻见了,寻见了。”

    此时脚步匆匆到,便是那张俊总管急步而来,门口未进先喊声,与着喜讯报说:

    “那九猴子终于寻见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