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地网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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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扬州芍药时,

    花应笑我赋归迟。

    wWw.满堂留得春如画,

    对酒何妨鬓似丝。

    玉立黄尘那可到,

    锦围红蜡最相宜。

    买山若就当移种,

    此际谁能杖履随。”

    吟来还是宋臣贾似道一首《芍药诗》,小乌秀才却是徒生感慨:

    “大奸不留痕,

    大忠不遗名。

    世间大奸大忠者多多是,大奸不败奸情,不忠不露忠事,往往天知地知,神知鬼知,后人无得真知。”

    “哎,乌兄,你个这番话来可也中肯,道是事有阴阳,却不知书事之笔亦有阴阳,明明阴阳事,反被阴阳置,如同衙门官司可以是非颠倒,好人坏人亦可黑白不分,这史说之忠奸,未必也真就忠奸的。”

    吟诗论文不佩服,这说理讲义别见解,小乌秀才叫着小冯秀才大感佩服,一番拱手让:

    “古之鉴,

    今之照。

    这古鉴自模糊,今照又何清晰。”

    “是啊,古鉴今照未必真,所谓忠奸好坏,一切还是从心吧。”

    小乌秀才话说此,随之结论:

    “浊者自浊,

    清者自清。

    到底来,人之忠奸究竟,不以公论而废私品。”

    “好个也,不以公论而废私品。”

    长篇大论不作兴,阿娇小姐一直从旁听,此时忽个有提问:

    “那小官我就问你来,便是我家爹爹曾大人,他个率下阴房可称血衙门,手下乌衣可也谈虎色变,人人畏而惧,恶感总也多多有,他个究竟忠或奸?”

    自家老子直口辨忠奸,阿娇小姐端的有私念,她个转头再小冯秀才问:

    “便是死了的王朗王叔,他个铁面阎罗同样恶名响传,小柱啊,你便也个说,他个究竟是忠是奸的?”

    “啊,姐姐啊,你个怎可就要爹爹忠奸说?这便大不敬的。”

    姐姐阿娇分明乱分寸,居然跟着外人透家私,巧巧小姐听下心暗急,忙要出声来阻止。

    “是啊,是啊,这说来曾大人王总管,总也不好吧,不好吧。”

    一个才刚死,一个身尚在,就要直作鉴,小冯秀才身份所碍,总得忙顾忌。

    “怎就大不敬?怎就不好来?便是为人立身处世,行得善来便称好,行得恶来便称坏,好则为忠,坏则为奸。好坏忠奸皆是自作为,如何有着作得出,却不容说得出,别人评得出?小官,你们倒也老实评说看,这民间大为恶感之人,到底如何忠奸说?”

    大小姐却是一意孤行,存心要与老子说评来。

    “啊,曾大人么,我个草民如何说?”

    这便难题押到小乌秀才身上,从来当权重,口碑差,江南镇守曾禾曾公公,要着一言论忠奸,你个到底虚话实话说?

    “小柱啊,你便白送那王朗一趟死人来?他个一路死人活出殡,到哪经哪都个官民诚心好拜祭的?他个好坏忠奸,你就这般难评说?”

    见着小乌秀才大犹豫,阿娇小姐又去催小冯秀才,不过客气不如待小官,大大压势来。

    “啊,王朗王总管么,总也人在其位行得其事,大大得罪人总也不免的,便是他这一死,总也亲者痛仇者快,至于好坏忠奸么,实也说不上,说不上罢。”

    小冯秀才一番说,话套话,话岔话,说了也等于无说。

    “哎,你个死小柱,从小也就这般死机灵,有着坏话也是埋心不出口,你就脚炉里煨豆子,会得自保来,不愧你个小小年纪,就直朝官路上走的。”

    阿娇小姐对你小柱知根知底,话说就是大奚落。

    “是也,冯兄说来其实是,这人为其主便是各忠奸,如同两国交兵,我事我主杀了你方将,我便为忠为善。反之你方杀来我将,于你亦为忠与善,于我却为奸与WWW.soudu.org恶,真也亲者痛仇者快。”

    小乌秀才心中事,于此思想也是一忽然,以往些亲爱仇恨,自顾间顿茫然,他便由着张口直说:

    “便是曾大人吧,或者人在其位身不由己,便是为官着决人生死,依法不依情,该当生便生,该当杀便杀,便是使得家破人亡,心中体恤刀不留情,如同那杀场刽子手,午时听得炮响就要杀人头,手起刀落哪关忠奸善恶?”

    “啊?是么?便是身在其位行得其事,便是令得无数家破人亡,也个无关忠奸善恶,情有可原的?”

    这一说阿娇小姐也茫然,随之沉静暗思忖。

    “姐姐,你便瞎想什么来?这府衙门,县衙门,每年办案杀人头,你也不是未见的。那聚宝门外雨花台,年年秋决犯人来,只与那犯罪之人忠奸善恶有关,与着那判罪之人又何干来?”

    只恐怕姐姐再失言,妹妹巧巧也是譬如劝。

    “是啊,是啊,为人父母官,便得有决断,断人功过,决人生死。”

    小冯秀才听此,也是平添几许感慨:

    “所以说来啊――

    高官厚禄固可观,

    重担千斤何堪担?

    做官可也不易,做大官更加不易也。”

    “所以说来也,道是当官不自在,无官却是一身轻。”

    小乌秀才此时亦体会:

    “便是那不知大忠似奸还是大奸似忠贾似道,也会那般诗说的――

    买山若就当移种,

    此际谁能杖履随。

    便是买山隐身迹,逍遥大自在。”

    “是呀,便是那三一和尚师傅,可也当官不愿隐世来,安隐寺里安隐许久的。这便不料想,才个不安隐,出世理会下世事,竟就身遭了大祸,那一笔师傅居然断了只手臂去。”

    这话来隐世说,眼前现世报,巧巧小姐说痛心,然而又转念:

    “不过着么,若果这人人称来避世得安隐,人人不得为官来,那这国家百姓究竟凭谁管,谁个又替皇上做事来?”

    “?,巧巧啊,你个真个笨来还是傻?你便有听说,是有着做官不做弃了职,隐到庙里做和尚的多来?还是身为田舍郎,十年寒窗苦读书,为求功名入仕途,他个削尖脑袋想做官的人多来?”

    阿娇小姐此时万般通,转而指点两位秀才说:

    “便是他个小官还有小柱,不也考得秀才想做官,这便上京来赶考,终究为得一举中榜出人头地,到头来争得一个断人生死决人性命的官位坐的?”

    “啊,是啊,小官先生,你个若得真也中举做了官,为官便得不得已,如何忠奸善恶难处置,到了不自在。”

    这一说论悖论,巧巧嘴巴也是理不清。

    “是啊,是啊,为做官思做官,身不在其位不知其滋味,若个果真当官不自在,善恶无忠奸,这当官又有何意愿?”

    小乌秀才一下更茫然,转头自语道:

    “果然也,一切尽空枉,忠或者忠,奸却非奸,亲或者亲,仇却未必仇,这一切原来原无去,真个无所谓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