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姨心惊,赶忙退开一步让他进来:“你没自己开车吧?”
“代驾送我过来的,人刚走。”邵霖风进屋换鞋,身体被室内的暖意包裹,渐渐回暖,才算有点活过来的感觉。
“那就好,那就好。”容姨提起的心稍稍放下,随手关上门,将他脱下来的大衣挂到衣架上,“不是在北城过年吗?”
邵霖风没解释太多,情绪淡淡的:“中午吃过团圆饭了。”
老宅明争暗斗的气氛令人窒息,他一刻也不愿多待,下午跟老爷子聊过后,他就动身回宜城。
“您吃过了吗?”邵霖风解下脖子上的深灰色围巾拿在手里,走到客厅,随意往餐厅里瞥一眼,发现了趴在那里的女孩,脚步一顿,眸色深深地定在那一处。
容姨手脚麻利地冲了杯蜂蜜水端给他:“我叫了小蝉过来陪我,我们吃得差不多了,你要不再吃点儿?”
邵霖风恍若未闻。
容姨疑惑地仰头看他,将手里的水杯往前递了递:“喝点蜂蜜水解解酒。”
“她……怎么趴下了?”
邵霖风敛下眼睫,指尖微颤地接过那杯蜂蜜水,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平静,把杯子送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容姨拍了拍脑门,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怪我,给她倒了碗前些日子酿的米酒,她酒量小,一喝就醉了。”
邵霖风弯腰放下杯子,原本要回房,脚步不受控制走向餐厅。
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中间的电磁炉上坐着一口锅,排骨汤咕噜咕噜冒泡泡,随着热气飘出香味。少女侧脸枕在手臂上,眼眸闭合,安静乖巧的样子像只蜷缩在软垫里的猫咪。
她的脸蛋爬满红晕,不知是被暖气烘烤的,还是喝醉酒的缘故。
“小蝉?小蝉?”容姨推了推她的肩膀。
梁蝉的脸蹭了蹭自己的手背,发出抗议的咕哝,看起来就是个没睡好觉被家长强行拉起来春游的幼儿园小朋友。
容姨叫不醒她,朝邵霖风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邵霖风做主:“容姨,您去楼上把小蝉以前住的房间收拾一下,让她好好休息。”
“哎!”
就算先生不说,容姨也是这么想的。司机回家过年了,先生喝了酒不能开车,没人送梁蝉回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在这里住一晚。
梁蝉睡得沉,被人打横抱起来也没醒,一条胳膊放在身前,一条胳膊垂下来,在空中晃荡。脑袋歪靠在邵霖风温热的胸膛上,分不清谁身上的酒气更浓。
邵霖风稳稳地托住她,一步一步踏上楼梯,垂下的视线在她恬静的脸上流连。
容姨快速铺好床,出来就撞见这一幕,感觉哪里怪怪的,先生看小蝉的眼神,她说不上来……
邵霖风把梁蝉放到床上,单膝跪在床边,拉过棉被盖在她身上。
大概是曾经躺过的床太过熟悉,即使是睡梦中的梁蝉,仍旧能感觉到安全感,翻个身把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睡得安稳香甜。
邵霖风伸手,拨开糊了她满脸的头发,指尖触及她软软的、热热的脸颊,忽然像被刺扎了下,缩回了手。
他略显狼狈地出了房间。
邵霖风下楼时,容姨刚收拾完餐桌,问他喝不喝汤,厨房里有慢炖了一下午的骨头汤,滋味正好。
邵霖风说不喝,拿了一盒烟到落地窗前。
有细小的雪花在路灯光下旋转坠落,犹如夏季成群结队绕着灯飞舞的小虫。下午还没有任何预兆,晚上竟下起雪来。幸好,他在风雪来临前赶了回来。
这可能是他唯一的好运。
容姨从厨房出来,见他又在抽烟,皱了皱眉,知道自己拦不住他,索性不惹人嫌地去劝说。
谁知邵霖风主动掐了烟,回身望过来,低哑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落寞:“容姨,您还有事吗?我们坐下聊聊吧。”
他坐到沙发上,端起没喝完的蜂蜜水啜了口。
容姨有些莫名,顿了顿,走过去,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小蝉是下午过来的?”邵霖风问。
“嗯。”
“她有跟您说什么吗?”
容姨愈发困惑,她和小蝉聊了很多,难道要她一一复述?
“你是指哪方面的?”容姨问。
“随便。”
容姨一头雾水,不知从何说起,笑笑道:“也没聊什么重要的事,都是些日常生活中的琐事,你要我说我还真不会讲。”
邵霖风长指握住杯子转了转:“她没跟你提我?”
“这倒没有。”
容姨记得很清楚,是自己先提了一句先生最近有没有跟她联系过,她随后问了句怎么了,之后就没再提过了。
“这样。”邵霖风摩挲着杯壁,搞不懂自己在纠结什么,又在寻找什么。
容姨端详着他陷入沉思的面容,心头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猜测把她吓得不轻,许久没敢出声。
最终理智战胜了好奇,她没有问出来。
反倒是邵霖风,察觉到她神色有异,问道:“您想说什么?”
容姨反复推翻自己的猜测,又觉得有迹可循,只得冒着得罪雇主的风险问出来:“你是不是对小蝉……”她换了个委婉一点的说法,“有不一样的感情?”
不是长辈照顾寄人篱下的小孩,是男人对待与他平等的女人。
邵霖风脑中翁然,仿佛被人施了法,整个人定住。
原来他一直在纠结、烦恼的事情是这个。
或许他早已洞悉自己的内心,只是不愿意承认,借着找梁蝉道歉的幌子去见她,掩盖了真实的情感。
而他刚才找容姨打听梁蝉有没有问起自己,不过是在寻找她还喜欢着他的证据。
良久,邵霖风苦笑了一下:“我以前活得太自我,所有事情掌握在自己手里,小蝉跟我表明心意时,我第一次有了事情脱离控制的感觉。我不喜欢这种脱轨的感觉,所以第一想法是尽快处理,让生活回归原先的平静。是我太心急,没有用对方法,不仅伤害了她,也折磨了自己。”
他在自言自语,也是说给容姨听。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很久。
容姨震惊到嘴唇颤抖,失去语言组织能力。
任凭她发挥所有的想象力,也想不到小蝉竟然喜欢先生,还向他表白过。同住一个屋檐下,她怎么没看出她的心思?
邵霖风靠着沙发靠背,一只手盖住脸,许久,手放下来,眼睛虚无地盯着头顶的灯:“在她鼓起勇气说喜欢我时,我的理智告诉我,她还小,我比她年长近十岁,我们是不合适的。到头来,我白活了这个岁数,什么时候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情都没察觉。”
容姨想起了一件久远的事,先生带赵佳蔓回来那天,小蝉躲去楼上不肯下来吃饭,她以为两人闹了矛盾,劝先生凡事别跟小蝉计较,让着她点,毕竟比她大八九岁呢。
先生当时思索了几秒,突然问她,你也觉得她是小孩对吧?
她那时没想太多,说的是,十八九岁还在上学,可不是小孩吗?
先生的眼神变得坚定,似乎认定她说的是对的。
如今再回想他那时的眼神,容姨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他不确定自己拒绝小蝉是不是正确的做法,于是找身边的人寻求认同。偏偏她不明其意,给了错误的讯息。
容姨惆怅道:“你早说出事实,我会劝你接受小蝉的。当然,也有可能我劝不动那时候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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