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你叔父,让我们两个在军中或者到郡县历练的原因是什么?脚踏实地的弄点功劳,以后入朝为官那面子上过得去,是吧?否则,他人只会觉得我们是靠着我父亲是太尉的关系上来的,你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皇甫坚寿拍打着双手,给皇甫郦说道了起来。
“是。”皇甫郦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这个不正经的人,这话说的还是很实际的。
“那么这个事,说来说去,归根结底还是我们两个领着两千石的俸禄,却没有拿得出手的功劳对不对?”皇甫坚寿说道。
“我一千石。”皇甫郦说道。
“都差不多,但你说我这话说的对不对?”皇甫坚寿追问道。
“……对。”皇甫郦说道。
皇甫坚寿咧着嘴笑了起来,“那不就结了,这事也就好办了。我们想办法弄个大功劳,一切不就名正言顺了嘛,也不必跑到军中当小卒子受罪。”
“不是我嫌弃当小卒子,实在是似你我这样的人,不应该大材小用,去当小兵。”
皇甫郦:……
“可大功劳,哪是说拿就能拿到的。”皇甫郦嘀咕道。
他这位不正经的从兄,终于开始说梦话了。
大功劳若是那么容易拿到手,朝堂之上恐怕会人满为患。
皇甫坚寿却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你就信不信我吧?”
皇甫郦看了一眼从兄。
信个屁,那肯定一个字都不带信的啊。
皇甫郦那怀疑的目光,让皇甫坚寿颇为郁闷,他又在皇甫郦的脑袋上落了一巴掌,骂道,“胆小如鼠,让你长长见识。”
“你知道朝廷为何要对凉州用安抚之策吗?”
这个最近两年老生常谈的话题,皇甫郦又怎会不知道。
“朝廷没有一击必胜的把握。”皇甫郦说道。
“对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皇甫坚寿赞赏说道,“朝廷若对凉州用兵,就必须要确保能以一战之力,平定凉州的叛乱,否则势必引起关东和凉州的两线反扑。”
“到那时,朝廷反而陷入左右为难,不得寸进的难堪地步。”
皇甫嵩抬头看向了皇甫坚寿,“所以,兄长到底要说什么?”
“我们去弄死韩遂和马腾吧!”皇甫坚寿攥着拳头,满脸坚毅之色。
皇甫郦:???
果不其然,这不但是说梦话了,还失心疯了。
“怎么?我看你这表情是好像不太信?!”皇甫坚寿问道。
皇甫郦:……
他能信吗?
在贼窝里去杀贼首,这事跟送死到底有什么区别?
“兄长,我看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听从叔父的安排去军中当个小兵吧。”皇甫郦催动战马,缓缓向前,他差点还真的以为皇甫坚寿会说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事实证明,还是灌了一耳朵水。
皇甫坚寿拦住了皇甫郦,“你等等,我这话都还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
“悉听兄长教诲。”皇甫郦一拱手戏谑说道。
皇甫坚寿直接下了战马,对皇甫郦说道,“你也下来。”
皇甫郦有些无奈的照做了。
秋日里阳光温和,秋高气爽,皇甫郦发觉周围的景致倒是相当迷人。
漫山红叶,偶见野鸭争鸣。
“你看现在韩遂和马腾闹的不可开交,这就是大好机会啊。”皇甫坚寿说道,“我们可以假冒朝廷使者,去拜会韩遂,或者马腾也行,反正他们两个都一样。”
“不过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拜会马腾,因为他的妻儿被韩遂给杀了,这老小子现在肯定眼睛都是红的。到了地方怎么说呢,就告诉马腾,朝廷已经在长安整顿兵马了,太尉皇甫嵩亲自坐镇!”
“朝廷也早就看不惯韩遂那嚣张跋扈,为害地方的做派了,这一次准备一鼓作气,灭了他!但朝廷不好直接插手凉州之事,因为牵扯到关东,马腾也是宿将了,他会明白的。”
“他为先锋,朝廷绕后收场!”
“你说马腾听到有朝廷做后援,会不会跟韩遂直接来一场硬碰硬的大战?”
皇甫郦目露思索。
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位不正经的从兄,这话说的竟然很有道理呢?
好像……还真挺有道理的。
“可是,叔父已经派遣了使者前往,我们如何能冒充得了?”皇甫郦问道。
皇甫坚寿嘿嘿冷笑了一声,“我父亲是想居中说和,可杀妻之仇,岂能轻易善罢甘休?”
“韩遂不知道什么态度,但马腾肯定不会就此作罢的。此事太好说了,随便简简单单两句话就能遮掩过去,你交给我便是。”
“奥……”皇甫郦半信半疑的应了一声,“那我们如何才能杀了韩遂和马腾?”
皇甫坚寿狠狠一蹙眉,骂道:“我这不是正在说办法嘛。”
“只要我们在马腾面前煽风点火成功,此事便成功了一大半。然后我们再继续冒充朝廷使者,去见韩遂,故意激怒他,趁机刺杀。”
“他现在也算是朝廷的大将,只要我们刺杀成功,震慑收拢他的部下应该没有问题。”
皇甫郦瞬间像是一只被人掐住了喉咙的死鸭子。
“你这个……想法,我感觉成功不了。”他摇头道。
这简直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挣功劳,一个不慎,可真就尸骨无存了。
韩遂好烹杀。
那一锅炖下去,绝对稀巴烂。
皇甫坚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皇甫郦,“胆子放大点,这事别人成不了,甚至都近不了韩遂的身,可我们完全可以。”
“朝廷的使者,还是太尉的儿子和侄子,他韩遂不得稍微给我们点面子?”
“知道陛下怎么杀得董卓吗?宴席之上,一边称赞着董卓乃能臣,突然间就背后一刀子,那个下手当真是快狠准,一代枭雄大概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么大好的经验就在眼前,我们为什么不效仿?”
皇甫郦:……
“可仅凭我们两个人,能行吗?”
皇甫坚寿大大咧咧的一摆手,“此事,人多无益,你要是觉得不安全,我们可以跟马腾借点人手 ,真正要下手的还是我们两个。”
“只要韩遂一死,马腾历经一场大战,也必将元气大伤,凉州那不就唾手可得了嘛!”
“我们的大功劳不也就到手了嘛!”
皇甫郦有些心动了。
他反反复复的想了下这件事,竟然越想越觉得靠谱。
已经杀红了眼的马腾,如果得知朝廷会给他撑腰,那肯定得豁出去去杀韩遂。
再假冒使者去跟韩遂说和,趁机下手。
凭借着他们两个的身份,应该是绝对有机会的,只要把武器藏好。
“干了!”皇甫郦咬牙说道。
他终究还是没能抗住皇甫坚寿的忽悠,从了。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走,我们这便去拜会马腾。”皇甫坚寿爽朗大笑道。
皇甫郦怔了一下,“我们不给叔父留个口信?”
“你想什么呢?留个口信,你以为我们两个还能走得掉?”皇甫坚寿说道。
皇甫郦一想,好像也是。
两人上马,鬼鬼祟祟的脱离了大队,朝着凉州而去。
皇甫嵩根本都没有察觉到儿子和侄子已经偷偷开溜了。
一直到晚上安营扎寨的时候,他没找到人才意识到,这俩人不见了。
派人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气的皇甫嵩连吃饭的锅差点砸了。
“逆子!”
篝火烧得噼里啪啦的营地里,只有皇甫嵩铿锵有力的怒骂声。
“无法无天了!临阵脱逃,当斩!”
“孽畜,真是气煞老夫也!”
以前皇甫嵩军中的长史,现在依旧是太尉府长史的梁衍站在篝火边上,等皇甫嵩骂的稍微消停了一些之后,才上前说道:“明公,两位公子一定会没事的。”
“应该是太尉今日提及要让他们去军中当小卒,把他们给吓到了。算算时间,他们现在恐怕已经在雒阳吃上了。”
跟了皇甫嵩这么多年,梁衍知道虽然皇甫嵩一口一个孽畜,逆子。
可在他的心里,他肯定还是在担忧着皇甫坚寿和皇甫郦。
“哼,还不如死了拉倒!”皇甫嵩被气的面色紫青,“他们这是逃兵!”
“堂堂故冀州牧尚且能在军中当个小卒,冲锋在前。我皇甫嵩的子侄竟然望风而逃,这叫我有何面目去见陛下?”
“明公,事已至此,您还是消消气。”梁衍劝道,“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他们就算是回去了也不碍事。既然两位公子不愿意,我看明公也不必强求。”
皇甫嵩瞅了一眼梁衍,“让我也装个不知道?”
“老夫办不到!”他瞪着眼睛怒吼了一声,“纸笔伺候,老夫亲自让这两个小兔崽子绝了官路,我再上表乞骸骨!气煞老夫也!”
梁衍被吓了一跳,“明公,不能冲动啊。”
“少啰嗦,纸笔伺候!”皇甫嵩吼道。
梁衍:!!!
这,真来真的啊?!
梁衍使劲了浑身解数劝皇甫嵩,但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皇甫嵩亲自写了两道奏表 ,一道给自己乞骸骨,一道向皇帝陈述了皇甫坚寿和皇甫郦望风而逃之事,并请求皇帝将这二人罢官去职。
梁衍一脸无奈的派人将两封奏表送了出去。
皇甫嵩乞骸骨,陛下肯定是不会应允的。
但皇甫坚寿和皇甫郦,恐怕还真会被罢官去职。
即便皇帝看在皇甫嵩的面子上,但也大概率不会将这二人继续留在朝中了。
可能他们逃了,但依旧逃不过远放地方为官的宿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