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赵连山村长的手机就响了,村长接了电话也就消失了。
赵凤鸣担心不已:“远哥,人家不会把咱们当成骗子了吧?”
姚远笑笑不说话。赵凤鸣又问:“这个一年一百五十万,咱能做到吗?万一做不到,这不就成诈骗了吗?”
姚远又是笑,不说话。
赵凤鸣兜里的手机突然也响了,抓起手机看了看,是村长的电话,接起来就听话筒里神神秘秘的一个声音:“凤鸣,你先出来下,上楼到局长办公室来一下。”
姚远还是笑:“你上去就有啥说啥,实话实说就行。”
赵凤鸣缩手缩脚的走进局长办公室,就见三个人都围在沙发上嘀嘀咕咕。村长见他进来拧着眉毛就开问:“这个姚总靠不靠谱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领导们说说清楚。”
见到村长问,赵凤鸣也不隐瞒,远远本本的说了说姚远的餐厅和公司情况。村长犹自是不相信:“你说他就是为了宣传自己的餐厅,就巴巴的一大早从京城开车到咱县城,还要捐款一百多万?”
赵凤鸣看说不清楚就有点着急:“不只是为了宣传餐厅,他说想给社会上做点事情。”想了想觉得不对,又赶紧补充:“不是他,是我们,是咱们村的养殖基地。”
村长就更蒙了:“啥?咱们村的养殖基地,那个基础建设还没完,哪来的一百多万?”
“又不是一下子拿出来一百多万,不是说了吗,每卖出去一只羊,就捐款五十块钱啊,这样一年算下来就有一百五十万了!”赵凤鸣觉得解释不清楚,就有点着急。
“他一年能有那么大的销量?你那个基地现在才多少只羊啊?都卖了也不够。”村长一时也绕不过这个弯儿来。
“这不是得一步步走嘛,你忘了咱们刚刚订了多少只种羊?多少只羊羔?留到明年养殖场会是多大的存栏数?”
赵村长一拍脑门,一下子想了起来,也就明白了过来:“你那个一万多头的计划存栏数就是为这个餐厅准备的?”
赵凤鸣就有点不耐烦:“不只是一万,咱们当初不是都说好了吗,一步一步来,现在我想增加手里也没钱啊,总得等他餐厅开起来,滚动着发展啊。”
两位局长看着村里的两个人近乎吵架一样的交流,渐渐明白了过来。孙局长止住两个人的话头,提出了问题:“赵总,你怎么就那么相信,他的销量会达到这个规模。”
“我昨天去他的第一家餐厅去看了,规模可是不小,而且菜做的也好,尤其是羊烤的好,开业以后不怕没生意。再说,我这个养殖场,人家还占着好大一部分股份呢。”得,赵凤鸣一着急把养殖场的情况都给漏了底。
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再说,人家姚总大老远跑着来送钱,哪怕是没那么多,最后就捐个三万五万的也都是个心意不是。”
“可是你说他大老远跑着来送钱,可是他的公司好像是个私人公司啊,你说他图什么呢?”
“那个姚总他妈看过咱们的学校,觉得太破了,估计是这个原因吧。对了,还有,他说多捐点钱,就能让咱们县里的领导参加一下餐厅的开业仪式,好给他的餐厅做做宣传。”
“就这?!”两位局长一位村长听了这个理由,一下子就楞在了那里。
“只要他肯真金白银的往外掏,我这个副县长亲自去参加他的餐厅开业仪式!”门被推开了,胡副县长走了进来。
应姚远的要求,刘副局长陪同他们一起去了黄旗乡小学,现场看了一看。
时间已经是中午,小学生吃饭早,他们正赶上了学校在开饭。一位四五十岁的妇女,站在屋檐下,面前两个大保温桶,一个桶里是满满的白米饭,另一个装了土豆炖小白菜,能看出菜里放了些肉末,挺简单的一个菜味道闻起来还挺香。
小学生们就站在雪地里面排队打饭,打完饭疯跑着回到教室再吃。根本没有什么食堂。做饭的地方就是个跟校长室兼传达室连在一起的,一个低矮的的厨房。厨房很小,以至于做好饭后得搬出来,放在屋檐下的水泥台上,才能摆的开两个保温桶。
漫天大雪中,那位给孩子们打饭的妇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跟一般的农村妇女有着很大的不同。拿着个大勺子,怎么就会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呢?
姚远不禁多看了那位妇人几眼,后来又被孩子们的活力有些感动。那一张张红扑扑的笑脸,在漫天大雪中很是鲜活、生动。就是作为背景的教室看起来让人觉得有些心酸。
教室估计还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建筑物,红色的砖墙已经裸露,偶尔有保存完整的墙皮上,还隐约能看到当初刷的标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只是当中的好好和向上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学习、向上四个字。虽说标语的字数少了一半,但是标语的意思倒是保留完整了。
触目惊心的是有一间教室的屋顶塌了,塌了一个大洞。姚远惊讶的指着那个大洞:“这样的教室还敢让孩子们进去上课?”
一边陪同的陈校长连忙回到:“塌掉的那间早就锁上门了,孩子们进不去。剩下在用的教室,前两天我挨个都上了屋顶检查过了,局里已经准备了专款,这就动工把那间教室重新修一下。”
“只修塌掉的那间?”姚远盯了一句。
“目前是,其余的教室我每两天都会上去检查一下,不再下大雪的话没什么问题。”陈校长回答道。
姚远注意到这位陈校长五六十岁的样子,却是一口地道的京城口音。
“主要是没有经费,坚持到寒假看看,怎么也得想办法解决,不能让孩子们在这样的教室里上课啊。”陈校长跟姚远说着,更像是说给刘副局长听。
“这位姚总是从京城赶来,专门给咱们县教育局来捐款的。等姚总的捐款一到位,咱们马上返修教室。你们黄旗乡小学是排在第一位的!”刘副局长说话很是干脆。
老陈校长眼睛亮了:“姚总,这是真的?”
姚远郑重的说:“陈校长,没错,看了这个教室,真是让人心疼,我回去后会尽快落实资金到位,这个房子真的不能再用了。”
陈校长那么大的岁数,居然有些激动。
中午得吃饭,餐就定在附近的一家乡土菜馆。胡副县长居然也来了,带着乡里的书记还有教育局孙局长。这个规格吓了姚远一跳,而那个陈校长则更加激动:看来捐款的事是真的了!金额还小不了。
大家坐定,菜也陆续上来,胡县长率先建议,大家都一起喝杯酒,欢迎一下京城来的客人。陈校长突兀的站了起来:“各位领导,我家里有几瓶好酒,一直没有机会喝,今天姚总来了,要给咱学校做贡献,这个酒我来请吧。”
说罢,转身离席,噔噔噔地下了楼,留了满桌子人莫名其妙。
胡县长笑了笑说道:“这位陈校长是七十年代从京城来的知青,在这里落了户,当了老师,这一干就是四十多年。勤勤恳恳的,从位普通教师干到了小学校长。听说当中有好几次可以调回京城的机会,也都没有走。可以算是兢兢业业了。”
“没错!前些天下大雪,学校里教室年久失修,塌了房顶。要不是陈校长提前检查出了问题,把那间教室封了起来,会出大事情的。”孙局长接着在一边补充着。
乡书记也姓赵,大嗓门说道:“没错,姚总,您可别看这个陈校长,只是个小学校长不起眼,他家里可是显赫的很,听说他父亲是位将军呢。京城好几家政府单位想调他回去,都是些个实权部门,人家根本就不肯去。对了,他的媳妇也是你们京城的,听说也是书香门第呢。”
姚远就有点懵,将军的后代?小学校长?姓陈?满肚子的疑问,不禁对这位陈校长起了好奇心。
陈校长别看有了些年纪,跑的还挺快,估计是怕领导客人等的不耐烦,气喘吁吁的抱着两瓶酒,闯进了包间门。
两个简陋的透明玻璃瓶往桌上一放,怕大家看不起这简装白酒,嘴里忙不迭的解释:“这是当年我家老爷子特地托人从西北捎来的,绝版的西凤酒,到现在怕是得有最少三十年了,一直没有机会拿出来喝。今天就给各位领导和客人品鉴品鉴!”
这位陈校长绝对是拿出了压箱子底的好酒。一模一样的酒,姚远的爸爸姚文章就从来不肯拿出了请人喝。
等一等,一模一样的酒?姚远不顾礼貌,站起身拿过一瓶酒来仔细看着。没错就是一模一样的酒,生产日期姚远都记得,这个酒跟父亲珍藏的那一批酒是一模一样!
“陈校长贵姓?不对,陈校长怎么称呼?”姚远有些乱。
陈校长也莫名其妙:“我姓陈啊,叫陈晨。”
“您父亲是陈xx,陈首长?”姚远惊得站起身。
陈校长也是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父亲叫姚文章,曾经跟陈首长在西北共过事,算是他老人家半个部下。以前听我父亲提起过您的名字挺好记的,所以印象比较深。而且我家里也有几瓶这样的酒,也是老首长送的。这个酒可是不多见,再加上你说是从西北弄来的,而且刚刚他们介绍你父亲是位老军人,我才联想到的。”
“可是你是陈首长的儿子,怎么会在这里当小学校长?”姚远没想到,也想不通。
一个平凡的故事在酒桌上慢慢呈现。七十年代初,一位军人的后代插队来到这里。当下乡的知情纷纷回城时,那位知情却因为失学的孩子选择了坚守。这一坚守就是四十多年,四十年如一日,教师走了一茬又一茶,那位知青从教师也做到了校长。
知青的坚守被一位同样是来自京城的姑娘赏识,姑娘选择了陪伴,最后两个人走在了一起。而那个破烂的黄旗乡小学校,这么多年简直是靠这对夫妻一力维持,校长兼任了教师、保安、猪圈饲养员各个角色。而他的文文弱弱的妻子,成了学校里几十个孩子的义务炊事员。孩子每天的免费午餐,则是靠校长的工资左支右拙。
想起自己那个轻飘飘的许愿,还有所谓的企划。在这位来自京城的校长面前,简直是种亵渎。
自己的父亲从这位校长的父亲手里接过了一箱西凤酒,还带着丰厚的奖金荣归京城。而那位老将军的亲生长子,还在苦受阵地。不肯回京。
没脸了啊,跑到这里跟人家忽悠每年一百五十万。姚远把紧了手里的酒杯,一口干了下去。
“要不胡县长,今天就这样?我们还得赶着回京城。开业时间是三天后,也就是二十号。厢红村书记也盼着您去呢。到时候我们来车接您?”
“行嘞,知道你们忙,咱们县就这个情况,你们公司能有这个心,我代表我们县的十几万孩子就在这里谢谢了。不用来车接,到时县里派车,我、孙局长、还有陈校长一起去。”胡县长放下酒杯,认真的回答道。
“必须来接,您和陈校长提起一天去,就在厢红村住一晚。这样陈校长也能有点时间回家看看呢。”
“陈晨,你就回家看看吧,学校这边有我呢。”校长夫人半路也参加了这个饭局,怕陈校长不肯离开学校,在一边劝说着。
“那成,反正到时也是周末了,你也别再学校守着了。跟我一起去趟京城吧,咱们早点走,回家看看,我还能带你去看看动物园。”陈校长转头看向姚远:“就是不知道车能不能坐得下啊?”
姚远起身站起,可能是坐久了,就觉得自己身上的骨头嘎巴响了一声:“陈校长该回家看看了,车不大但肯定能坐得下。”姚远说话,语气坚定的像是在跟领导表决心。
也不知是那个西凤酒的度数有点高,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姚远有点小冲动。取出自己的信用卡,问向孙局长:“那什么,我看黄旗乡小学的教室不能等了,你这哪能刷卡啊?我先刷出两万块钱来,让修缮队好赶紧动工!”
“信用卡啊。”把个一边坐着没喝酒的赵凤鸣看的头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