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道:“娘娘早有交代,无论你要什么,开口便是。怎么,想了三年总算想好要什么了?”
话说间,她看向车窗。帘子打起来,年初七伏在窗边上。
朝阳心想这姑娘生得可真好看,不自禁的扬起笑脸。年初七也不露怯,勾起嘴角,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齐珩听了这话并未就此放心。他早料到画皮母不会食言,但他今日所求不是要什么那么简单。若是惹恼了画皮母,出尔反尔,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齐珩先道谢:“代我谢过娘娘,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朝阳摆了摆手:“少来这套,赶紧说吧!”
说完又去看年初七。直觉告诉她,齐珩此次前来定与这个漂亮小姑娘有关。
齐珩回身打起车帘唤了声初七,年初七从车上下来,乖顺的站在他旁边。
“这是我妹妹年初七,恳求娘娘能她为徒。”他说的不是‘恳请’,而是‘恳求’,迫切又真挚,还有担心被拒绝的忐忑。
跟着画皮娘娘,能真学到本事自立自强那再好不过,若是不成,顶着画皮娘娘徒弟的名号,别人也不敢轻易欺到她头上——哪怕是父亲齐昇也不例外。
这是他能为年初七想到的最好的一条路了。
朝阳闻言微怔。
画皮母乃白骨成精,于世间行走积下无量功德,机缘一到便会得道飞升,在世人眼中堪比地仙。听说以前有很多人把所谓的玄术天才送过来,希望能拜在娘娘门下,娘娘不堪其扰,曾当众放话不会收徒。
不过她也是听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齐珩紧张又期待的看着她。
朝阳咧嘴一笑,答应下来:“没问题。”
齐珩不敢高兴太早:“要不要问一问娘娘的意思?”
朝阳笑得热烈,真真如朝阳一般:“娘娘说了,不管你说什么,统统答应。”
说完伸手去拉年初七:“你叫初七?我叫朝阳。”又指了指一直在旁边溜达的白狼,“那是冬宝,它很乖,能听懂你的话,你不用怕它。”
年初七确实有些怕,还有些拘谨,但是总体表现得还算镇定,笑着回了声“好”。
这就算是把人接收了,朝阳问齐珩:“还有别的事儿吗?娘娘不喜欢谷里来外人,就不请你喝茶了。”
齐珩看向年初七:“我再跟初七说几句话。”
年初七走过去,齐珩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带着她稍微走远了一些,才说:“朝阳与我相熟,定会好好关照你,你可放心同她亲近。至于画皮娘娘,我与她只有过一面之缘,其脾气秉性如何也都不清楚,你且真心敬她,她自会心有感念。”
年初七点头:“记住了!”
齐珩抬手想摸她的头,瞧见她头上还缠着纱布,最终手落在她肩膀上:“学玄术很难,也很苦,外练筋骨,内修灵脉,还得看悟性和天赋。你从小吃雪参丸,体质比普通人更强,但是学起来也不会太容易。”他叹了口气才继续说:“我并非是乐得见你吃苦头,只是这世道,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只有本事足够强手段足够硬,才会有人听你说话,给你让道,才能……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
不用骨肉分离。
年初七视线微垂:“我明白。”
齐珩用力捏了一下年初七的肩膀,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母亲一直很挂念你,但她被禁深院,身不由己,没办法来见你,她让我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年初七身子明显一僵,眼眶迅速泛红。
齐珩自顾道:“再等等,总有一天,我会让咱们一家团聚。”
一家人……年初七一口气堵在胸口,抬起头,用泛着泪光的眼睛盯着他:“什么一家人……你不知道吗?我们很有可能不是一个爹,很有可能……我就是个不该来到这世上的野崽子。”
眼眶蓄满泪水,年初七固执又倔强的昂着头,不让眼泪落下来。
望着这张与自己神似的脸,齐珩先是一愣,倏地笑了。
年初七睫毛微颤,泪珠滚落下来。齐珩略微弯腰与她视线齐平,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傻丫头,咱俩是一个娘胎生出来的,就是血脉至亲。你说你是野崽子,那我岂不一样也是野崽子?还有,当野崽子有什么不好?自由自在,肆意生长,如果你是这样的野崽子,那我非常愿意和你一起当野崽子。”
年初七愣住,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被骂了十五年的野崽子,也恨透了这三个字。第一次有人赋予这三个字完全不同的含义,让她打心眼儿里觉得野崽子没有那么可怜和不堪。
还没缓过来,手里又被塞进一个东西。细腻温润,是一块玉,上面刻着木兰花包围的郦字。
齐珩环顾左右,压低声音说:“说正事。你要是实在待不下去,就把这个交给朝阳,叫她想办法交给我,我拿到玉佩就会马上来接你。”
谁也不清楚年初七进入雁回谷后会面临什么,总得先把后路留好。
年初七仔细收起来:“知道了。”
齐珩露出笑来,轻声哄着:“好了,别哭了,让人看见笑话你。”
“嗯。”年初七抬起袖子胡乱抹去眼泪。
齐珩站直,问道:“有什么想问或者想说的吗?”
年初七想了想:“你会来看我吗?”
“当然会,以后我指定一有空就往这儿跑,你可别嫌我烦。”
年初七强颜欢笑,不敢回话,怕他听出她声音哽咽。
齐珩朝马车方向看了一眼。秦墨坐在车架上,朝阳在跟冬宝说话。
“过去吧!”
他率先转身,没走两步,后背重重的被撞了一下。
年初七从后面抱住他,脸埋在他身上,终于没忍住哭出声:“哥,你别忘了来看我。”
她太害怕了,怕被遗忘,怕再次被丢弃。
齐珩既高兴又心疼。这是第一次,她叫他哥。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带着妹妹躲起来,再想办法把母亲接出来团聚。可惜这只是一瞬的冲动,他太清楚齐昇的秉性,也太清楚以自己现在的斤两还没办法与之抗衡。
在有足够的能力反抗之前,只能先保全年初七。只要人在,就总有相聚的一天。
压下心头的酸涩,齐珩努力调整好情绪,转过身去拍着年初七的背柔声安抚:“傻丫头,放心吧,我说到做到,一有机会就来看你。”
年初七却是难以平静,哽咽道:“还有,你告诉娘,我不怪她,你叫她好好的,等着我。等我变厉害了,光明正大的去见她。”
总有一天,她要让拦在她们之间的人都让道,让那些阻碍她们相聚的人即便心里不乐意也不敢说半句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