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画皮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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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有浸湿的细砂纸在脸上磋磨,齐珩皱着眉头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双眼幽蓝澄澈,尖嘴竖耳,竟是一头异常雄壮的狼。一身灰白短毛,身长超六尺,堪比雄狮。

    就在齐珩估量自己的身体情况是否有一战之力时,狼背上垂下一条蜜色的纤细手臂。紧接着,一张笑脸从狼头后面探出来:“别怕,冬宝不吃人。”

    齐珩得救了,救他的正是这个叫小春的骑狼姑娘。

    一百多年前,小春十六岁,已经与青梅竹马议定亲事,半月之后便要过门,却不料这一天,村里闯进来一头狼,把她八岁的弟弟小冬叼走了。

    事发时,父亲外出没在家,母亲听到消息当场晕了过去,村长组织村民搜查村子看是否还藏着狼,小春拿上柴刀和猎叉,一个人进了山。

    她还是去晚了,只找到被啃得辨不出人形的残骸,还有残骸旁边染血的弹弓。

    那是小冬的弹弓。他曾扬着弹弓说:姐,姐夫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我拿这个收拾他,帮你出头。

    弹弓还在,可是那个信誓旦旦说会帮她出头的孩子不在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村里人赶来的时候看到林子里有具狼的尸体,并在旁边找到了小春家的柴刀和猎叉。可奇怪的是那头狼脖子被咬断,像是死于更凶猛的野兽。

    大家找遍整座山也没找到小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想来已经凶多吉少。

    小春正是被她唤作冬宝的狼救了。

    冬宝已经启智,守着山顶峭壁上一朵脸盆那么大通体漆黑却散发着七彩光泽的灵芝。

    冬宝感念小春孤身为弟报仇的英勇,将她从狼嘴救下,帮她报了仇,还把她驮到化腐灵芝旁它栖身的洞穴中。

    化腐灵芝是极为罕见的地宝,于生者可固颜,百岁不老;于死者可固魂,肉身不灭,脱出六道,不受阴阳束缚。小春甚至都没碰过化腐灵芝,只是待在灵芝的彩光之下,年复一年,就这么变成了不老不死的怪人。

    日月交替,春去冬来,等她睁眼,已是百年后的光景。人们走出大山,搬去城镇,山下的村子被植被占领,只有残破的屋墙还残留着过去的痕迹。

    小春无处可去,她和冬宝一起守着化腐灵芝,远远的守着山下曾经的家。

    这座山人迹罕至,齐珩是小春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她把他带回自己的石屋养伤,齐珩向她讲述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光景,小春心生向往,齐珩答应等伤好后带她去城里逛逛。

    半月之后,齐珩伤愈,依诺带小春进城,二人满载而归,回来却看到冬宝满身血污与两个玄师缠斗在一起。

    俩人为化腐灵芝而来,本以为解决掉这头狼就能夺取地宝,没想到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来。最后,那两人不敌,落败而逃。

    翌日黎明,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子踏雪而来,她赤着脚,却没有留下脚印。在严冬中穿着一身轻衫,额前贴着云纹花钿,红唇似火,细长的手指上染着艳丽的丹蔻。

    冬宝在她面前伏首。她勾勾手指,峭壁上的化腐灵芝径直飞到她手里。

    这便是画皮母了,人称画皮娘娘。

    画皮母把小春冬宝带回雁回谷。至于齐珩,替她守住化腐灵芝也算功劳一件,她问齐珩可有所求,齐珩也没客气,问她讨了一个承诺。

    这三年里,他未再见过画皮母,但是和小春一直有来往,也间接对画皮母有了一定了解。

    画皮母给小春改了名,叫朝阳。朝阳说娘娘话不多,对自己人很随和,爱喝酒,极护短,只要是入了她雁回谷,就不会容别人欺半个手指头。

    齐珩最欣赏也最看重护短这一点,用来作为庇护再合适不过了。

    而今,赵奶奶已身故,初七了无牵挂,也到了画皮娘娘践行承诺的时候了。

    ——

    动身离开之前,齐珩问年初七要不要回村一趟,取点什么东西,或者到赵奶奶坟前道个别。

    年初七摇头:“奶奶在的时候,我对她尽心尽孝,已经没有遗憾了。现在她不在了,我又顶着个通缉犯的头衔,就不去扰她老人家亲近了。”

    说罢,自顾自钻进马车。

    唐凛凑过来小声问:“她是装潇洒还是真想得这么通透?”

    齐珩坐上车架:“希望是真的吧!”

    唐凛骑上一旁的黑马:“总之你多陪陪她,多跟她谈谈心说说话。”

    奶奶没了,又成了通缉犯,搁谁头上不糟心?

    “知道了。”齐珩又叮嘱:“你谨慎着些,能拖就拖,实在糊弄不过去就什么都别说,等我回来。”

    现在九皋门的人正满世界找少主呢,齐珩这一走快了二十天,慢了一个月,得有个人回去稳住局面。

    “行了,罗里吧嗦。”唐凛驾马过去靠近车窗,敲了敲窗沿。

    年初七掀起窗帘一角看过来。

    唐凛笑着说:“妹妹,听你哥哥的话,好好养伤。我有事先走了,回头有空来找你玩儿。”

    年初七笑着点头。

    唐凛又跟秦墨打过招呼,纵马先行一步。

    这边三人快马加鞭,齐珩秦墨交替驾车日夜兼程,跋涉十余日,终于来到雁回谷口。

    雁回谷藏于无稽山,看起来和普通山谷无异,唯谷口左右成堆的白骨叫人心惊。

    齐珩下车冲谷内拱手,扬声道:“晚辈齐珩,求见画皮娘娘。”

    除鸟雀惊飞的声音外,隐约似有野兽的嚎叫传来。年初七透过车窗望着满山苍翠,双手紧紧抓住窗沿。

    路上,齐珩已经跟她说过要去什么地方。他也没去过雁回谷,捡了自己知道的说,比如画皮娘娘,表面看起来同她年纪相仿的朝阳,还有那头叫冬宝的狼。

    年初七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真到了地方还是忍不住心慌紧张。

    嚎声渐近,已能清晰辨出是狼嚎。秦墨坐在车架上,袖中握起的拳头间隐有黑雾腾起。

    人嘛,面对未知,总会下意识提高警惕。

    有什么东西踩着林子里的枯枝落叶飞快靠近,一道白影掠过,谷口右上方的石台上多了一只浑身雪白的蓝瞳巨狼。

    齐珩不敢确定:“冬宝?”这个头,这毛色,瞧着可比三年前霸气多了。

    巨狼嘴角往上扯,眼角往下弯,露出一眼就能识别的笑容。

    外来的三人心思统一:长见识了,敢情狼是这么笑的?

    有人从谷中小道疾步而来,正是朝阳。看到齐珩,热情的招呼:“阿珩,好久不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