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性之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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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知道自己有个哥哥,而且哥哥会来接她之后,年初七就变得神经兮兮的。

    齐珩,珩为玉,应该是很温柔的人吧!他在九皋门长大,不知道会不会像话本里的神仙那样腾云驾雾千变万化,如果会,那他会不会其实就在她身边,只不过变成了别人的模样?

    村子里,对她最好的就属牛大宝了。不过应该不是牛大宝,就算不是一个爹,好歹也是一个娘生的,断没有哥哥想娶妹妹的道理。

    那会是村头庠序周夫子的孙儿周平吗?她读书识字画画都是周平教的,周平比她大三岁,年纪也对得上。不过那家伙逮谁教谁,也不是只教她一个,很可能只是单纯的好为人师而已。

    去赤脚大夫那儿帮赵老太取药的路上,年初七把村里比她大的男孩子猜了一溜够,又都一一否了。冷不丁的,去路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年初七抬起头,对上一张年轻但流里流气的大肉脸。

    赵莽,赵老太唯一的亲孙子,比年初七大两岁。长得牛高马大的,不学好,成天跟镇上的一帮混子裹在一起。

    年初七满村猜哥哥,唯独没猜过他。如果赵莽是她哥,那么一定会在她每天吃的药里拌砒霜。

    赵莽手里拿了根布满尖刺的荆条:“干嘛去啊,野崽子。”

    左右无人,年初七不敢惹他,老实回答:“给奶奶拿药。”

    赵莽嗤笑道:“叫得还挺顺口。”说着拿起手里的荆条一扬,“是你奶奶吗就叫?”

    年初七往后躲,脚拌在石头上,身子一歪跌在地上,躲过去了。

    一下没打着,赵莽换了只手,荆条落在年初七臂膀上,钩破衣服也钩破皮,渗出血来。

    年初七随手抓起一把土朝赵莽脸上丢过去,爬起来撒腿就跑。赵莽在后面骂,并没去追。年初七刚开始还暗自庆幸,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取了药赶紧往家赶。

    家里院门大开,她腾身跨过篱笆边跑边喊奶奶,没听见赵老太应声,只听见小黄狗一直在叫。

    赵老太的房门从里闩上了,小黄狗守在门口,门板上全是它挠出来的爪印。

    年初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脚踹断门闩,只见赵老太摔在地上,满屋子翻得乱七八糟,赵莽跨坐在窗沿上正准备往外跑。小黄狗扑上去咬住赵莽的裤脚,被一脚踹出老远。

    “奶奶!”

    年初七顾不上赵莽,扑过去抱住赵老太。她颤抖着把手伸过去,已经感受不到呼吸,但她记得大夫曾说过,伤病患者的呼吸有时候很微弱,手指并不能探出来,所以即使已经猜到结果可能不好了,但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

    “奶奶,你别怕,我们去看大夫。”

    年初七咬着牙把赵老太背起来,眼睛被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迷住,她顾不上也腾不出手去擦,只想赶快把人送到大夫那儿去。

    脚还没跨出堂屋门,躲在一旁的赵莽一棍子挥过来,敲在年初七头顶上。血顺着脸流下来,年初七下意识勾紧背上赵老太的腿,祖孙俩一起倒在地上。

    ——

    轰隆!

    盛夏之夜,闪电将夜空撕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须臾又合上,引出撼山动石的惊雷。

    暴雨倾盆而下,敲打着茂密繁叶,整片树林都沸腾起来,哗如万人低吟。天水落地,从高往低处汇聚,势微却不间断的冲刷着大槐树下的缓坡。

    松散的新土被水流带走,缓坡上逐渐显露出一个凹陷的椭圆轮廓。惊雷炸响,一只沾染泥污的手穿透土层,在闪电的映照下呈现出诡异的苍白。

    村前河水猛涨,已经漫上了小石桥。赵大同蹚水回家,在檐下脱掉蓑衣和斗笠,搭在被屋檐水溅湿的箩筐上。闻到诱人的肉香,边进屋边问:“炖好了?”

    媳妇吕氏在灶房回话:“马上就好了。狗肉要炖烂了才香。”

    手在围裙上擦掉油污,吕氏走进堂屋,将暴雨哗音关在门外。赵大同用干帕子擦着湿头发,吕氏给他倒了一杯刚煮好的姜茶。

    “怎么样,村长怎么说?”吕氏绞着衣袖,忐忑中又透着兴奋。

    “他能有啥好说的?老太婆死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那野崽子又不见人,这不是摆明了嘛。”嘴里有根姜丝,赵大同嚼了两下,又吐出来。“狗还有喂不熟的呢,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臭小子呢?”

    “我关着他呢,让他反省反省!”吕氏挑起下巴点了点西屋。

    “反省个屁反省,王八蛋,成天正事不干就知道给老子捅娄子。”赵大同一脚踹翻旁边的板凳。

    他有一瞬间的难过:“那是老子亲娘,是他亲奶奶,他也下得去手。”

    “行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也该消停了。再说了,要不是儿子,你能这么快拿到房契地契?等老太婆善终了再给你,镇上那处宅子早卖给别人了。”

    “你就惯着他吧!”赵大同瞪了婆娘一眼,又咧嘴笑起来。“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是解决了。对了,村长刚才还问我,说老太婆究竟是发病去的还是叫人害死的,这事儿不好闹大,我说是发病自己死的,你可记住了,万一有人问起可别说岔了。”

    “知道了知道了。”吕氏心情好,哪怕不耐烦,脸上也是挂着笑的。“我去把肉盛出来,赶紧洗手吃饭。”

    妇人动作麻利,饭菜很快摆上了桌。最中间是一盆红烧狗肉,小火炖得软烂,香气扑鼻,馋人得很。

    “我让儿子也出来吃两口。”吕氏试探着说。

    男人没说话,她就当默认了,自行前去打开西屋的门锁。

    赵莽甩着光膀子出来,携着一身的汗臭。

    刚要落座,被赵大同飞起一脚踹到地上:“不滚去洗个手?瞧瞧你那鬼样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吕氏一听就不乐意了,尖着嗓子骂道:“嘿,姓赵的,什么叫你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你这是嫌儿子呢,还是指桑骂槐的点我?老娘哪里对不住你了?你给我说清楚。”

    女人一闹起来可不好哄。一屋子人正闹着,一道惊雷炸响,紧接着,堂屋门被人敲响。58xs8.com